第76章(第2頁)

  這些晶石的數量着實有些誇張。

  她望向依然沉睡中的陳長生,默然想着,雪山宗果然不愧是有萬年傳承積蘊的宗派,而且就像他們傳承的玄霜巨龍一樣,真的是很在意收集晶石與珍寶,這名雪山宗隐門弟子,居然能夠随身帶着如此多的晶石。

  潔白的鳳羽已經收回體内,短時間内,甚至是在推演能夠看到的将來很長一段時間裡,都無法再次展開,她這時候已經疲憊到了極點,真元已然耗盡,血脈已然枯竭,真正到了所謂油盡燈枯的境地,如果再有敵人出現,必死無疑。

  她甚至沒有辦法向青草堆中間的位置移動,沒有來得及解下肩頭的長弓,抱着雙膝,坐在水邊,任由那些泛着惡心味道的血沫打濕自己的裙擺。

  仿佛冥冥之中有某種聯系,就在她最孤立無助,最需要幫助,最需要休息的時候,陳長生醒了過來。

  她沒有轉身,便知道他睜開了眼睛,說道:“你醒了?”

  雖然是在周園的草原裡,不是在西甯鎮舊廟,也不是國教學院,陳長生依然習慣性、或者說執拗了用了五息時間靜心,然後才望了過去。

  隻是在草叢裡看了她一眼,他便生出強烈的悔意與歉意,發現自己不應該浪費那五息的時間。

  徐有容抱着雙膝,坐在青草堆的邊緣,任由血沫拍打,身影看着格外孤單可憐。

  “是的,我醒了。”陳長生起身向她走了過去,他想盡可能走的快些,但因為玄霜寒意的影響,身體仿佛凍僵了一般。

  徐有容依然沒有回頭,因為已經累的連回頭的力氣都沒有,輕聲說道:“那就交班吧。”

  說完這句話,她微微側身,抱着膝蓋,把臉擱在膝頭,就這樣一動不動地睡着了。

  陳長生走到她的身旁,看着她緊閉的眼睛、雪白的臉色,沉默了會兒。

  他輕輕解下她的長弓,右手伸進她的腿彎,左手扶住她的肩頭,把她橫抱起來,離開泛着血沫的青草堆邊緣。

  在這個過程裡,她沒有醒來,睫毛不眨,被放下時,依然保持着抱膝而睡的姿式。

  白首如新,傾蓋如故,沒有說過多少話、連對方名字都不知道的陌生人,可以把自己的身家性命托附。

  隻看對方是什麼樣的人,看對方能夠給你幾分信任,你又願意拿幾分信任回贈。

  直到現在,他和她總共也沒有說幾句話,但他醒來的時候,她便可以放心地睡去,她一旦醒來,他便可以鼾聲如雷,最開始的時候,她先救了他,然後他也在努力地保護她,就在這個過程裡,信任自然被建立,而且正在越來越堅固。

  陳長生很珍惜這種被信任的感覺。

  他把短劍從鞘中抽出,緊緊握在手裡,坐在她的身前,望向眼前越來越昏暗的草原。

  這時候,他才看到已經被血染成墨般的草海,看到那些妖獸的殘軀,大概明白自己沉睡的時候發生了什麼事情。

  他沉默了很長時間。

  秀靈族人的箭法,果然神妙難言,但……先前他替她解下長弓的時候,摸到弓弦還是熱的。

  在這場他沒有看到的戰鬥裡,她究竟拉了多少次弓,射了多少次箭?她是怎麼撐下來的?

  夜晚終于真正的到來,懸在草原邊緣的太陽變得更加黯淡,雖然沒有沉下去,但灑落在草原裡的光線要少了很多。

  他坐在她的身前,靜靜地看着夜色裡的草原,等待着随時可能發生的戰鬥。

  時間緩慢地流逝,懸在草原邊緣的光團緩慢地繞着圈行走,不知為何忽然間看不見了,原來是被烏雲遮住。

  可能是因為白天被殺的太慘,妖獸沒有再次發起攻擊,天空裡卻下起了一場雨。

  這片草原的氣候相對溫暖,但從天空裡落下的雨水還是有些寒冷,以他和徐有容現在的身體狀況,如果被淋濕,說不得真的要得一場大病。

  他想也未想,便撐開了黃紙傘,舉在了徐有容上方。

  但這個姿式有些不舒服,黃紙傘再大,也沒有辦法遮住所有的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