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第5頁)

  陳長生執劍于身前,臉上沒有露出任何喜悅的神色,也沒有因為那對光翼的驟然消散而得意,反而更加警惕。

  因為他很清楚,自己的劍意雖然大有長進,最開始那一劍可以出乎意料地傷到雙侍,但這第二劍應該不可能有如此完美的效果,如電般的劍光,隻是傷到了那名叫做凝秋的女子左肩,并沒有重傷對方,自然不可能擊散對方的光翼。

  光翼之所以消散成無數光點,那是因為有人确認雙侍不是他的對手,不想讓她們再浪費時間。

  他的視線随着飄散的光點落在數千丈神道的盡頭,陵墓前的地面上,然後看見了那名十來歲的小姑娘。

  光點飄落在她的身上,盡數斂沒,她的表情沒有任何的變化,因為她自始至終都沒有表情。

  ……

  ……

  南客看着數千丈神道的盡頭,看着石台上那對年輕的人類男女,沒有說話。

  根據她的計算推演,徐有容一路逃亡,前期殺死那些妖獸之後,真鳳之血應該已經耗盡,現在體内應該隻有自己種下的毒血,按道理來說,就算能夠支撐到這座陵墓,此時也應該已經死了,為何她還能活着?不過這無所謂,很明顯她已經虛弱不堪,無力再戰,這場宿命的對決雖然不能說是自己的勝利,但死神才是最公平的裁判,她将死,自己将活着,這就足夠,問題在于那個叫做陳長生的少年……

  她的老師黑袍并沒有把周園全部的計劃都告訴她,她自然也更加不知道,因為那柄黃紙傘以及别的某些緣故,黑袍沒有來得及把最後的決定告訴她,她一直以為陳長生和七間、折袖一樣,都是自己必須殺死的目标,隻是現在看來,他并不像想象中的那般好殺。

  她對陳長生這個名字不陌生,并不是因為他拿到了人類大朝試的首榜首名,也不是因為他一夜觀盡前陵碑,也不是因為他是曆史上最年輕的國教學院院長,而是因為他是徐有容的未婚夫,她沒有想到,一路在草原裡逃亡,這名人類少年居然能夠治好自己的傷勢,而且他境界雖然沒有提升,但較諸雙侍曾經仔細描述過的數十日前那場戰鬥裡的表現,劍意以及戰鬥力,明顯有了一個質的飛躍。

  在草原裡發生了什麼事情?還是說,這種變化是在他們進入這座陵墓之後才發生的?

  一念及此,她的心情變得更加糟糕。當然,無論陳長生和徐有容有再如何神奇的遭遇,她現在隻需要通過魂木發布命令獸朝發起進攻,依然可以很輕松地殺死他們,但她沒有這樣做,因為獸潮對這座陵墓依然保有着某種天然的敬畏,想要強行驅使他們進攻,需要耗費她太多心神,更重要的是,她不想這座偉大而神聖的陵墓,被這些渾身污泥、糟臭不堪、愚蠢至極的妖獸弄的一塌糊塗。如果可能,她不願意除自己的任何生命靠近這座陵墓,更不要說踏足其間,實在沒辦法,她也隻能勉強接受徐有容以及……此時的陳長生站在陵墓前的高台上,因為在她看來他們雖然是敵人,但有足夠強的血脈天賦,不算玷污這座陵墓。

  是的,在她的眼中,這是一座偉大而神聖的陵墓。

  因為這座陵墓裡埋葬的那名人類,是她平生最崇拜的對象,甚至要超過她的老師,更不要提她的那位父王。

  她從來沒有流露過這種思想,甚至在雪老城裡有時候還刻意發表過一些相反的看法,因為即便魔族信奉強者為尊,私下裡敬畏甚至狂熱崇拜這座陵墓裡那個人類的魔族數量并不少,但她畢竟是高貴的魔族公主,怎麼能崇拜一名人類?

  但她從來沒有欺騙過自己的内心。

  她無限崇拜埋葬在陵墓裡的那位人類男子。

  在雪老城裡,在魔域,她的父親強大的仿佛夜空,隻有那個男子曾經把這片夜空撕下過一角。

  放眼過去與将來,遠望大陸與海洋,隻要在星空之下,那個男子始終是最強大的個體。在她看來,這樣的強者值得所有生命的敬畏,更何況她的師門與那名男子之間有無數隐秘的聯系,那種聯系早已成為她内心深處最大的榮耀。

  今日,她終于來到了這座陵墓之前。

  與這件事情本身相比,什麼魔族公主殿下的尊嚴,父王對自己冷淡的态度,毫不重要。

  帶着這樣的心情,南客順着神道向這座陵墓走去。

  神道數千丈,以她的境界修為,隻需要片刻時間,便能越過,但為了表示對陵墓中人的尊敬,她沒有這樣做。她的腳步很輕柔,态度卻極慎重,走的很緩慢,神态很莊嚴,仿佛朝拜。

  行走間,數百道幽綠的尾翎在她的身後緩緩生出,然後開始随風招展,美麗妖豔的難以用言語來形容。草原邊緣的太陽已經變成模糊的光團,夜色未至晦暗更甚,行走在神道上的她,映照着最後的暮光,竟越來越明亮,仿佛燃燒一般。

  看着這幕畫面,徐有容的眼睛也亮了起來,然後微黯,因為她再如何想與這樣狀态下的南客戰一場,也已經無力再戰。陳長生的眼睛沒有變得更加明亮,因為他的眼睛永遠都這樣明亮,就像南客的表情不會有任何變化,因為她永遠都沒有什麼表情。

  用唐三十六的話來說,他的眼睛就像是兩面鏡子,明晃晃的,經常看得人心發慌。

  他和徐有容一樣,也清晰地感知到,通過神道上仿佛朝拜一般慎重的行走,南客已經把境界狀态調整到了近乎完美的程度,展現出來極難以想象的強大,但和徐有容不同的是,他沒有生出任何戰意,他根本不想和這樣狀态下的南客戰一場。

  這就是他和徐有容及南客這樣的絕世天才之間最大的區别。他從來不會為了戰鬥而戰鬥,不會為了勝利而去獲勝,他做這些事情的時候,通常隻是為了一個原因:那就是活着。為了活着,他認為這才是最神聖的理由,或者說意義。所以他不需要調整,不需要靜思,不需要朝拜,更不需要沐浴焚香,齋戒三日。當他不得已開始戰鬥的時候,那他必然已經做好了準備。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