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墓四周的獸潮,瞬間變得安靜無聲。
那些憤怒的咆哮,就此消失。
那些騷動試圖向陵墓去的妖獸,變得有些惶恐不安,仿佛有什麼大事即将發生。獸潮深處,那幾座仿佛山川般的聚星境級别的強大妖獸,開始散發暴戾血腥的氣息。天空裡那道巨大的陰影,比先前變得更低了些。
劍池,是周園最大的秘密。劍,是草原最大的禁忌。
這道劍意以及它代表着的劍池,與橫行日不落草原的無數隻妖獸之間,究竟有什麼聯系?徐有容默默地推演計算着,心神急劇消耗,臉色變得越來越蒼白。最後,她的視線落在陳長生左手裡的那把傘上,心想,看來這真的就是傳說中那把黃紙傘。
……
……
周園外的世界,風雪如故。
天空裡那道巨大的陰影,比先前變得更低了些。雪原遠方,十餘道魔将的身影如山川般矗立,散發着血腥強大的氣息。至此,已經有一名魔将陣亡,七名魔将受傷,其中三名魔将斷肢。魔族已經付出了足夠沉重的代價。
雪片落在蘇離的肩上,瞬間被切割成無數碎絮。
他的劍上有血,身上無血,看似沒有受傷,實際上已經消耗極大,再無法将劍意完美地凝于體内,開始外洩。
黑袍盤膝坐在雪丘上,看着他平靜說道:“你雖然叫蘇離,但今天你無法離去。”
蘇離看着天空裡那道陰影,沉默不語。
“你最喜歡吃什麼,最不喜歡吃什麼,你這些年去了哪些地方,在大西洲殺了多少人,你喜歡山還是喜歡海,你多長時間給你女兒寫封信,你當年拜入離山劍宗後用多長時間練成第一式劍招,你和你師父吵架的次數,你師父死在周園之後,你哭了多少天……”
黑袍用細長的手指輕撫着膝前的方盤,說道:“我能收集到的所有與你有關的信息,都用在這個局裡,你怎麼可能離開?”
蘇離收回視線,看着他嘲弄說道:“我最不喜歡的就是你這種人。明明最終還是要靠力氣打生打死,卻總喜歡講道理、說概率,哪怕最後已經快要死了,奄奄一息的時候都還不忘要擺個智珠在握的模樣,你裝給誰看呢?”
一道低沉的笑聲從黑袍裡響起:“自然是給你這樣被我算死的人看的。”
蘇離冷笑說道:“你真以為一切都可以計算?”
黑袍說道:“為何不能?”
“你當然知道星辰是可以移動的。既然星辰可以移動,那麼哪裡會有注定不變的命運?沒有注定,又如何計算?”
蘇離望向夜空,沒有看到南方那兩條繁星彙成的河流,隻看到那片陰影前不停落下的雪花,清聲說道:“世間一切無時無刻都在變化,雪落的時間久了,越積越厚,或者某一刻便會雪崩,你如何能算出來?”
“劍道不是雪,修道不是落雪,量變不見得會引起質變,絕境也無法讓你突破。”
黑袍知道他那句雪落的話隐指何事,平靜說道:“因為你是劍道不世出的天才。”
這句話是贊美,出自大陸最神秘的魔族軍師之口,即便是蘇離也應該覺得驕傲,但這句話更是誅心。
不世出的劍道天才,如果能夠突破,早就已經突破了,不管是生死之間的大恐怖,還是别的什麼方法手段。
黑袍繼續說道:“你無法讓劍道達成大圓滿,不是因為别的任何原因,天賦、悟性、心志、甚至最關鍵的幸運,你都從來不缺少,之所以如此,是因為你缺少最重要的一件事物,那件事物對劍道來說,至關重要。”
蘇離當然明白他說的是什麼。
“劍道,修的是劍。”
黑袍的聲音沒有任何情緒起伏,做出冷酷的結論:“沒有一把配得上你的劍,你的劍道就永遠無法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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