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有那片恐怖的陰影依然沉默,雖然緩緩向着地面飄落,卻沒有展露神威的意圖,或者正是因為這隻大鵬的表現,草原深處那幾隻擁有聚星頂階戰力的高級妖獸也沒有随着獸潮向陵墓而去,它們并不是在抵抗魂木的召喚,也不是在抗拒南客的意志,而是它們更具智識,隐約察覺到随後将要發生更加嚴重的事情,故而警惕。這裡的嚴重當然是針對周園而言。
無數隻妖獸化作黑色的浪潮一道一道向着陵墓湧去,安靜的日不落草原早已變得嘈亂不堪,野草叢底的水泊被鋒利的獸爪撕成碎片,然後被鱗腹碾平,泥土不停地翻飛,清水變得無比渾濁,氣勢何其壯闊可怕。正如先前所言,即便是聖人在此,也無法殺光這些源源不斷湧向陵墓的妖獸,隻能避走。陳長生站在暴雨裡,看着這幕畫面,自然想退走,但他已經無路可走。
在他身周,十餘柄名劍靜靜地懸停在大雨裡,這些劍曾經閱盡人世滄桑,然而現在它們已然滄桑,或者殘缺或者滿身鏽迹,初現之時聲勢驚人,但終究不複當年氣勢之盛,最關鍵的是,那些曾經握住這些劍的絕世強者,早已逝去。
隻憑這十餘柄殘缺的劍,無法抵擋獸潮的攻擊,想要變成黑色海洋之前不倒的礁石,需要更多的劍。
陳長生的視線隔着重重雨簾,望向陵墓四周的草原,看着那些恐怖的獸潮,想要找到更多把劍。那些劍應該在劍池裡,因為某些原因,沒有像山海劍一樣出現,還在等待着他的召喚,或者說服,隻是,劍池究竟在哪裡?
“如果你們在這裡,請出來與我相見,因為我需要你們。”
這是他的心意,順着微微顫抖的黃紙傘柄進入傘面,向着一望無垠的草原裡散去。
他看着煙雨凄迷的草原遠處,看着在狼爪蛟腹下呻吟的草原近處,在心裡默默對不知何處的劍池說道:“我會帶你們離開這片荒廢的舊園,或者你們将會沉眠,但至少……不會是在這片永遠沒有夜晚、無法安眠的草原裡。”
獸潮越來越近,前方距離陵墓下的神道隻有數裡距離,站在石台邊緣,陳長生甚至能夠看清楚最前面那隻紫電豹腥紅的嘴以及嘴角淌落的涎,甚至仿佛能夠聞到那道涎水散發出來的惡臭。
便在這時,他忽然感到了一道震動。
這道震動與獸潮無關,與暴雨無關。
這道震動來自草海的深處,大地的深處,非常細微,顯得有些衰弱,卻是那樣的真切。
那隻紫電豹像一道真正的紫色閃電般,破開密集的水草,向着陵墓狂奔,腥紅的眼眸裡滿是嗜血的狂暴氣息。
忽然間,它的眼眸裡出現一道警意,然後裂開。
緊接着,它的唇角也裂開,淌落的涎水混進了血水,變得腥紅一片。
它感覺到了危險,瘋狂地加速,試圖脫離那道震動。
那道震動确實很衰弱,傳到地面後感覺很慢。
然而如閃電般的紫電豹,卻無法甩掉這道震動。
雨聲裡響起一道輕微的撕裂聲。
擦擦!
紫電豹的身體四分五裂,變成十餘塊血團,在奔跑中散開,卻依然保持着先前的速度,直至數十丈後才落到地上。
畫面極其詭異可怖。
在被這隻紫電豹踏出的爪印裡,濕軟的泥土不停擠動翻滾,一把劍緩慢地顯現出來。
這是一把隻剩下半截的殘劍,劍柄上鏽痕極深,半截劍身上滿是泥土,看着異常凄慘,和廢鐵沒有任何區别。
這把殘劍靜靜地躺在泥土與亂草裡。
雨不停地下着,随着雨水的沖洗,劍身上的泥土被洗去,卻無法洗去鏽痕,依然灰暗一片,不見一絲明亮鋒意,然而終究還是輕了些,這把殘劍不停地顫抖着,掙紮着,試圖離開地面……就像一個重傷的戰士,撐着拐杖,也想要再次站起,然後殺敵。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這把殘劍終于離開地面,歪歪扭扭地飛向陵墓方向,似乎随時可能再次跌落地面。
……
……
日不落草原上,速度僅次于紫電豹的妖獸是風狼,這些由雪原狼群與大西洲魅狼雜交而生的妖獸,先天具有不可思議的速度,據說是大陸上唯一能夠成功捕食紅鷹的妖獸,當然,那主要歸功于風狼的集體作戰能力以及堅忍耐心。
前方那隻紫電豹的離奇死亡,并沒有讓風狼群的速度有任何減緩,作為周陵最忠誠也是最嗜血的守護者,狼群首領收到了魂木的命令,便要把敢于進入陵墓的那些入侵者全部撕碎,而且最關鍵的是,狼群由數百隻風狼組成,就算會有些死在那些破劍之下,但總會有更多的風狼闖過去,然後向敵人發起攻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