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少有人敢來找我報仇,因為我太強。當然,也有些被仇恨沖昏頭腦,連生死都不在乎的家夥,總想着要殺我。”
說到這些事情,蘇離的心情明顯很糟糕,惱火說道:“我清晨起床的時候,他們來殺,我睡覺的時候,他們來殺,無時無刻都想殺死,一波一波又一波,我就不明白,那些家夥的水準糟糕到那種程度,怎麼殺都殺不死我,還總要來找我做什麼,他們就不嫌煩嗎?他們不嫌煩,我也會嫌煩的好不好。”
陳長生更加無語,心想置生死于度外,那些人也要殺你,那必然是與你有真正的血海深仇,你竟然會說對方是被仇恨沖昏頭腦,而且隻是嫌煩?
蘇離繼續說道:“所以我很少會留在離山,在大陸遊曆的時候,從來也不會表明自己的真實身份,如果你不想半夜被人用法器喊醒上茅廁的話,你最好也這樣做。”
陳長生心想,今夜的情形應該與往常不一樣才是。
房間裡安靜了很長一段時間,然後再次響起蘇離的聲音。隻不過這一次,他的聲音不再那般驕傲或煩躁,而顯得很沉穩,很認真。
“那些想我死的人,就像一群土狗,他們不敢對我動手,甚至就連遠吠都不敢,隻敢遠遠地潛伏在夜色裡,等着我疲憊,等着我老,等着我受傷。”
陳長生看着屋頂,仿佛看到了夜色裡的草原,一隻雄獅注視着四野,在黑暗中隐藏着無數它的敵人,如果雄獅老去,那些敵人便會沖上前來,把它撕成碎片。
“我懂了。”他說道。
蘇離說道:“懂了就好。”
清晨時分,大概五時,陳長生睜眼起床,臉色有些蒼白,看着有些憔悴,但要比在雪原上逃亡時好了很多,隻是精神卻比逃亡的時候更加緊繃。
因為蘇夜昨夜的那番話,他總覺得這家大車店甚至整個軍寨都充滿着危險,天光暗淡的街道與微顯溫暖的竈房裡,随時可能出現一道帶來死亡的劍影。
蘇離這種層級的強者,他的敵人或者說仇人必然也都極為可怕,陳長生知道自己不可能是那些人的對手,隻希望能夠提前看破對方的行藏,做好戰鬥的準備。他也知道自己有可能過于敏感,但幹系到生死的事情,他向來以為再如何敏感小心都不為過。
粥稀無香,饅頭硬的像石頭,坐在桌旁吃早餐,他默默地注視着四周的一切,不像個遊客,更像個保镖,蘇離卻很自然,仿佛什麼都不在意。
陳長生默然想着,那名冷漠吝啬的店老闆還算正常,昨夜被他痛罵的店小二倒有些問題,在生存條件如此惡劣的地方,怎麼可能有如此熱心的店小二?——昨夜住店時,那名店小二主動問他們要不要熱水,結果被老闆罵了一通。
便在這時,不知為何店老闆又開始罵那名店小二,各種污言穢語,難以入耳,蘇離不停地喝着粥,不時挑眉,仿佛把這番吵罵當作了小菜送飯。
吵完之後便是打,那店小二看着極老實,再如何被罵被打也沒有血性,隻是抱着頭在店裡到處跑,陳長生卻越發警惕起來。
那名店小二跑到了他們的桌子旁。
陳長生毫不猶豫抽出了短劍。
那名店小二沒有看見,仿佛要向他的劍上撞過來。
如果他收劍,或者偏偏劍,那名店小二都會趁勢欺近身。
按道理來說,一名住店客人,看着昨夜對自己很殷勤的店小二要撞到鋒利的劍尖上,哪怕本能裡,也會偏一偏,讓一讓。
陳長生呼吸微急,不知道自己該怎麼做,收劍?
如果這是一名真的店小二,那麼他就是在濫殺無辜。
如果這是一名假的店小二,他就是在自尋死路,還要連累蘇離前輩。
他不知道該怎麼選擇。
于是,蘇離替他做出了選擇。
蘇離拿着手裡的筷子,在他的上臂某處輕輕刺了一下。
這一下沒有任何力量,也沒有蘊藏任何真元,亦無劍意。
陳長生的劍卻閃電般地刺了出去。
這一劍沒有刺中那名店小二,因為在最開始的時候,劍便偏了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