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何時,陳長生的右手已經落在劍柄上,随時可以抽出短劍。
他現在的身體真的很強,哪怕橫穿萬裡雪原,所有的疲乏和隐傷,随着在冷炕上睡了一夜,都盡數消失無蹤,真元漸複,便是連在周園裡受的傷,都好了很多,他有信心戰勝甚至殺光入林的數十名騎兵,哪怕這些騎兵肯定都是洗髓成功的精銳。但他沒有任何信心能夠悄無聲息地殺死這些騎兵,而不驚動雪原上正在向東面行進的騎兵大隊,更關鍵的是,這些騎兵都是大周的軍隊,而他是周人,他實在沒辦法不問任何緣由就暴起殺人。
他不知道應該怎麼辦,沉默地盯着黑柳林裡隐隐綽綽的騎兵影子,随着那些影子越來越近,他的呼吸也越來越急促,越來越緊張,握着劍柄的手,指間越來越白,如果任由事态這樣發展下去,用不了多長時間,那些騎兵便會看到他和蘇離的身影。
“前輩,我們走。”
他終于做下決定,轉身示意蘇離靠上來,便準備背着蘇離逃走。
既然沒法繼續躲藏,又沒辦法拔劍殺人,那就隻能跑了,好在他現在擁有難以想象的速度,相信那些騎兵在短時間内無法追上來,至于周軍發現自己和蘇離的行蹤後,會帶來怎樣的麻煩,他現在暫時顧不得了。
蘇離沒有走的意思,說道:“把傘撐開。”
陳長生不明白,接過他遞過來的黃紙傘撐開,然後按照蘇離的指點把真元渡進傘柄裡,同時激發了傘骨上的某個機關。一道若隐若現的氣息,從黃紙傘的傘面上垂落,就像是無形無質的瀑布一般,遮住了四周。寒風無法吹進黃紙傘裡,天空裡卻開始落起雪來,微雪落在傘面上,悄然無聲。
數十名騎兵來到了黑柳林的深處,來到了他們的身前不遠處。
陳長生很緊張,看着十餘丈外的那些騎兵,甚至可以看清楚那名為首的騎兵統領眼瞳的顔色。
那數十名騎兵卻仿佛什麼都沒有看見,繼續向着黑柳林四周散去。
……
……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确認那些騎兵已經出了黑柳林,陳長生驟然放松,才發現握着傘柄與劍柄的兩隻手因為緊張變得有些僵硬。
“收傘。”蘇離說道。
他依言把黃紙傘收好,系到腰上,然後準備離開。
“不要太急,那些騎兵應該還在外圍等着。”蘇離又說道。
陳長生沒有質疑,重新在樹旁的雪堆裡坐了下來,然後望向黃紙傘,感慨說道:“真沒想到這把傘還有這般妙用。”
蘇離唇角微翹說道:“你也不想想我是誰。”
陳長生沒有接話,他是真的有些厭倦了,而且知道自己就算不接話,這位自戀的前輩肯定也有辦法把話自己再接過去。
果不其然,蘇離雙眉微挑,似欲飛起,驕傲說道:“這是我和唐老頭子一起設計的法器,以遮天劍為器樞,以無數珍稀材料為器身,就算是坐照境的修行者,都不見得能看破幻象,這些普通騎兵難道還想看穿我這把傘?”
陳長生欲言又止。
蘇離的眉挑的更高了些,說道:“有話就放。”
陳長生說道:“前輩,這傘……是我的。”
黑柳林裡很安靜,雪落無聲。
當初離開雪嶺溫泉時,他們便因為此事發生過争執,陳長生想着他傷重,所以沒有繼續,但這時候終究還是忍不住了,因為他認為這把傘本來就是自己的。
蘇離看着他冷笑說道:“你知道這把傘的來曆嗎?”
陳長生聽折袖說過一些關于黃紙傘的故事,再加上在周園裡和雪原上的見聞,基本上都知道了,點了點頭。
蘇離卻不理他,依然把這把傘的故事講了一遍,最後盯着他的眼睛說道:“我找到的劍,我設計的傘,結果你說這傘是你的?”
陳長生說道:“可是這把傘的材料都是唐老太爺找的,當初前輩把這把傘留在了汶水唐家,不就是因為您出不起錢嗎?”
蘇離神色漸冷,說道:“你再說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