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第1頁)

  “因為你不願意殺人,更不會陶醉于殺人,你對生死之外其餘的事情看的很清楚,我從來沒有見過,像你這般年齡,便能夠對名利如此不在意的年輕人……當然,你對我那把黃紙傘的執念,有時候會讓我開始懷疑自己的判斷。”

  “我不知道前輩如何看出我不在意名利……隻是這樣就能成為教宗?”

  陳長生下意識裡看了眼灰蒙蒙的天空,看着不知從多麼高遠的地方落下來的雪花,說道:“感覺好遙遠。”

  蘇離頗有興緻地看着他,說道:“難道你一直沒有這種自覺?”

  陳長生收回視線,微怔問道:“什麼自覺?”

  “離宮如此重視你,培養你,讓你成為曆史上最年輕的通幽上境,最年輕的國教學院院長……如果不是想讓你成為下一代教宗,那些老家夥想做什麼?”

  陳長生沉默無語。他現在已經知道梅裡砂主教大人為何對自己如此照拂有加,教宗大人又是什麼想法。

  離開天書陵後,所有的謎團早已有了答案。但他一直不是很明白這件事情,下意識裡不想記住這件事情,在周園發生的事情太多,以至于他以為自己真的忘記了這件事情,直到現在被蘇離再次點醒。

  他是國教的繼承者。

  隻是,他的眼光還是習慣性地落在身前不遠的地方,不習慣擡頭望天,無論是灰蒙蒙的天還是湛湛青天,光線都是那麼的刺眼。如果回到京都,自己作為國教的繼承者,或者便要直面聖後娘娘的威嚴了,這讓他很不安,當然,首先他必須回到京都。

  ……

  ……

第363章

全職教育(四)

  “當我提到計道人的時候,你說自己什麼都不知道……是在騙人?”蘇離看着他臉上的神情說道。

  陳長生還是隻能沉默,因為他不怎麼會撒謊。

  蘇離自言自語說道:“那這些老家夥把你推出來究竟是要做什麼呢?”

  對話時常發生,結束也往往不需要什麼答案,陳長生尋找不到答案,蘇離也隻用了很短的時間想了想。

  确認大周的騎兵真的遠離,陳長生把他背到身上,穿過黑柳林,向着南方繼續行走。

  随着行走或者說奔跑的繼續,氣候漸暖,二人看到的風景也越來越靠近真正的天時。在京都,現在應該正是濃春,在南方的離山更是已經到了暮春時節,這裡卻還有些偏寒,放眼望去還能看到星點般的殘雪,好在也已經有了些星點般的綠意。

  看着那些在去年死去的雜草裡重新生出的青色草芽,陳長生想起,距離自己離開西甯鎮已經過去了整整一年時間,這一年裡發生了太多變化,即便他還是個正值青春的少年,每每回頭望去,都難免會生出一些中年人才會生出的感慨。

  在經過一個名為卧梨屯的農夫聚居地後,二人的身邊也多出了些變化,多了一輛車,拉車的是兩頭健實的毛鹿。

  陳長生坐在車前,拉着套在毛鹿頸間的繩索,不時發出幾聲意義不明的呼喊聲,可能想模仿那些農夫的手段,但很明顯,那兩頭毛鹿聽不懂他的指揮,好在大方向沒有錯,總之是在向南方行走。南方還很遙遠,不過隻要堅持走,那麼總會越來越近。

  蘇離躺在車裡,身下墊着厚厚的被褥,身上蓋着順滑柔韌的獸皮,黃紙傘擱在身邊,酒食也在身邊,竹笛橫拿在手,湊在唇邊,不時發出清麗的聲音,看着惬意到了極點,哪裡有半分重傷逃亡的凄慘感覺。

  又走了兩日,在官道前方,隐隐可以看到一座土黃色的城,與最初見到的那個軍寨不同,這是一座真正的城,看城廓方圓至少可以容納數萬人,想必裡面極為繁華熱鬧,如果想要重新和人類世界聯系上,毫無疑問,這裡最是方便不過。

  陳長生回頭看了蘇離一眼,用眼神詢問要不要進城。

  蘇離拿着一塊裘絨,正在仔細地擦拭竹笛上的孔洞,理都沒有理他。

  陳長生明白了,可還是有些不明白,搖了搖頭,拉動手裡的繩索,讓兩隻毛鹿拉着車駛下官道,穿過微硬的田野,繞過那座土黃色的城。

  城南有一片桦樹林,數千棵桦樹并不粗,顯得有些細直,就像是劍一般,從地面生起,刺向天空。

  時值深春,地處寒帶的這片桦樹林卻還沒有生出太多青葉,視線沒有受到任何滞礙,便能看到數裡外的樹林對面。

  遇林莫入,這不是蘇離教給陳長生行走世間的經驗,而是他在那些雜記閑篇上看到過無數次的老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