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前輩能活到現在,不正是因為我的努力嗎?”
陳長生認真地看着他,睜着亮晶晶的眼睛,看着很可愛,在蘇離的眼中很可惡。
蘇離覺得手有些冷,壓低聲音喝道:“你這個小瘋子,我……”
話沒有說完,陳長生直接走到窗邊,雙手向外用力推開窗子。
深春裡的浔陽城,人聲鼎沸,春光明媚。
窗戶被推開,陽光與春風灌進了房間,照亮了幽暗的黑夜。
一道清亮如春光般的喊聲,響徹浔陽城的街頭。
“離山小師叔,蘇離在此!”
……
……
第382章
人間處處是麻煩(上)
客棧下方的街道出現了片刻安靜,行人與商販們擡起頭來,帶着一絲愕然望向喊聲起處,看到了陳長生,随後又聽到了他的下一句話。
“我是陳長生。蘇離就在我身後的房間裡,無論是想殺他,還是想救他,要來的人都趕緊來。”
就像先前那句話一般,這句話同樣飄蕩在春光明媚的浔陽城裡,飄的極快極遠,相信很快便會出城而去,直至大陸各處。無數雙目光落在客棧的窗口處,落在陳長生的臉上,浔陽城的街頭繼續安靜了一會兒,然後被一片嘈亂的聲音打破,迎來了一場兵荒馬亂!
有瓷碗落在地面碎成十八塊的聲音,有窗戶被近乎粗暴關上的聲音,有帶着哭腔的喊聲,有滿是疑惑的孩童稚聲詢問,有父母打罵喝斥的聲音,有急促向着遠方奔去的馬蹄聲,遠處甚至隐隐傳來了沉重的城門關閉時發出的顫鳴!
隻是片刻功夫,浔陽城街道上的行人商販盡數消失不見,長街變得空空蕩蕩,隻剩下包油餅的廢紙在街道上飄着,還有遠方城門處飄來的幾縷煙塵。浔陽城似乎瞬間就變成了一座空城——不是所有空城都是計,有時候空城意味着這是一座死城,或者随後會變成一座死城。
陳長生站在窗邊,看着寂靜無人的街道,聽着漸遠漸沒的人聲,看着那些緊閉着的門縫裡怯怯窺視的眼睛,愕然無語。他想不明白,自己隻不過喊了聲蘇離在此,為何引發如此大的動靜?隐隐約約間,他覺得自己似乎做錯了什麼事情,或者說還是低估了這件事情。
深春的浔陽城,穿行在街巷裡的風本應是微暖的,但此時道旁的火爐已熄,人煙全無,這風便多了些寒意,陳長生下意識裡重新關上了窗戶,回頭望去,隻見蘇離坐在椅上,有些無奈又有些嘲諷問道:“怕了?”
陳長生的聲音有些緊張,說道:“總不過是賭一把。”
蘇離的左手不知何時握住了黃紙傘,右手輕輕敲着椅扶手,看着他的眼睛說道:“那麼我現在就可以告訴你,你……賭輸了。”
……
……
蘇離在此,這四個字以難以想象的速度傳遍了整座浔陽城,即便是大周軍方最快的紅鷹或者紅雁也沒有辦法把這個消息截回來。浔陽城一片死寂,死寂的背後卻是真正的混亂,不知道多少普通人家裡的碗碟遭了殃,不知道多少人崴了腳。
氣氛最緊張的地方,當然就是蘇離和陳長生所在的這間客棧,這間客棧同時也是這場混亂的源頭,用餐的客人以最快的速度跑掉,住在客棧裡的旅客更是很多連行李都顧不得拿,便随着人流消失,就連客棧的老闆與小二們都已經順着偷偷溜走。
此時的客棧裡安靜無聲,到處都是倒着的桌椅,看着狼籍一片。唯有靠着牆的櫃台處,還站着位算賬先生,那位算賬先生雙眉倒挂,看着便有些寒酸,身上的一件長衫洗的極為幹淨,卻更顯寒酸,不知道是不是太過寒酸的緣故,他舍不得這份工,竟到此時還沒有離開客棧,依然站在櫃台後面撥弄着算盤,計算着賬目。
消息已經傳了出去,人自然陸續到來。令陳長生有些高興的是,最先來的是國教的人。
浔陽城主教是國教在大陸最北方的主教,位秩極高,權柄極重,當前這一任的浔陽城主教叫華介夫,是教宗大人的親信,所以在浔陽城乃至整個天涼郡裡的地位都極為尊崇,無論是浔陽城主還是那座王府,他都很少需要親自前去拜訪,但今天他必須親自來這間客棧,而且表現出來的态度,讓整座浔陽城都有些不适應。
華介夫沒有讓随侍的數十名教士進入客棧,站在石階前整理了一下紅衣,便單身一人走了進去,表現的很低調,甚至隐隐有些謙卑。如果蘇離沒有身受重傷,命不久矣,這份尊重自然是給他的,但現在,這份尊重是給陳長生的。
陳長生現在是國教學院的院長,用梅裡砂大主教的話來說,在國教内部,除了教宗大人,他不需要向任何人行禮,相反,别人應該向他行禮。隻是一位身份尊貴的紅衣主教恭敬地向自己行禮,還是讓他很不适應,下意識裡側了側身子。
華介夫直起身體,看都沒有看旁邊緊閉的房門,對陳長生說道:“我們剛剛獲知您還活着的消息,隻是無法确認,今日看到您,真是件欣喜的事情,相信這個消息傳到京都後,教宗大人也會很欣喜,無數人會在京都翹首期盼您的回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