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三十六忽然想起一件事情,把手伸進被褥裡掏了半天,掏出一封信和一個筆記本,遞給陳長生,說道:“這是苟寒食讓我交給你的。”
陳長生認得那是荀梅留下的筆記,曾經幫助他在觀碑悟道的過程裡少走了很多彎路,也幫助了曾經住在同一個屋檐下的那些少年們。
信是苟寒食留下來的信,内容很尋常,說道提前離開京都,不能相見,借筆問候,來日山高水長,想必總有重逢之日。
唐三十六看着信紙嘲諷說道:“離山的朋友們看來還是不怎麼服氣啊。”
陳長生說道:“你怎麼就不能把人往好處想想,苟寒食哪有你說的那意思。”
唐三十六忽然說道:“聽說……你現在是國教學院的院長?”
陳長生猶豫了會兒,說道:“好像……是。”
傳聞得到證實,唐三十六沉默了會兒,然後看着陳長生語重心長說道:“你身份地位已經不一樣了,可不能還像以前那般天真幼稚。”
說話的同時,他伸手拍了拍陳長生的肩膀。
陳長生看了眼落在自己肩上的那隻髒手,唇角忍不住抽了抽,也不與他争辯什麼。
正所謂滄海巫山,米粒珠華,蘇離在這件事情上都輸給了他,再赢這個家夥也毫不足誇。
回到百花巷,馬車停下,唐三十六看着向陳長生行禮的離宮教士,感覺有些不适應,跳下車進了巷口外的小店裡。
軒轅破坐着馬車,帶着他破爛的家什先回了國教學院。
陳長生跟着唐三十六,看着他買了兩根油條和一碗豆漿,一路吃着一路向巷子裡去。
明明是最簡單也是最常見的食物,唐三十六卻吃的興高采烈,搖頭晃腦,好不快活。
“有這麼好吃嗎?”陳長生真的很好奇。
唐三十六說道:“你不知道,在天書陵裡别的事情還行,就是夥食太糟糕了,尤其是你和七間走了之後……我操,關飛白那白癡會做飯嗎?我居然開始懷念起軒轅破做的飯菜,甚至覺得國教學院的夥食比澄湖樓的全宴還要好吃,你說有多慘?”
陳長生心想那确實很慘,又想着冷傲暴戾的關飛白在那個小院子裡切臘肉炒青椒的畫面,忍不住搖了搖頭,覺得真是難以想象。
唐三十六把手裡的半根油條摁進微黃的豆漿裡,說道:“要不要來口?”
陳長生看着他伸進豆漿裡的手指,想着先前看到的他手指甲裡的泥垢,連忙擺手說道:“不要。”
唐三十六很是鄙薄,說道:“我操,你懂生活嗎?”
陳長生無奈說道:“雖然知道你是前些年扮貴介公子憋壞了,現在才是你的真性情,但……能不能少說些髒話,聽着真有些刺耳。”
唐三十六從善如流,舉起盛着豆漿的碗,以祭蒼天,對着漸要被雲掩住的太陽,說道:“日。”
說笑罵吃間,二人便進了百花巷,迎面便見周自橫撐着一把紙傘,站在那裡。
忽然間,天空裡的太陽便被烏雲完全遮住,有雨絲飄落,落在那把看似不能承風的紙傘上。
這幕畫面很妙,而且隐隐間有種難以用言語說清楚的玄機。
周自橫仿佛提前便預盼到了雨絲的降臨,這代表着某種境界,表明他已然初窺天地之道。
然而看着這幕畫面,陳長生首先想到的是,前天落雨的時候,你為何不撐傘,接着,才想起來那封挑戰信——此人要代表宗祀所挑戰國教學院。
唐三十六更是對這畫面毫在不意,他不知道這個瘦高男子是誰,因為太陽的忽然消失而有些惱火,隻是想着陳長生的話,所以沒有說什麼,隻是說道:“麻煩讓讓。”
說完這句話,他便往前走去。
周自橫沒有讓路,甚至沒有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