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第10頁)

  他顧不得這麼多,對中年婦人比劃說道,自己要換一套幹衣服,麻煩她轉過身去等一等。

  然後他對黑羊用嘴型說道:“把眼睛閉上。”

  他一直以為中年婦人是聾啞人,自然能看懂自己跟餘人師兄學的啞語,事實上,她也确實會啞語。

  但她沒有轉身,因為世上沒有什麼事有資格讓她轉身回避。

  黑羊也沒有閉眼,反而把眼睛睜得更大了些,在夜色裡很是明亮。

  陳長生不知道該怎麼辦,渾身濕透,不停地滴着水,看着很是可憐。

  中年婦人似有些不喜他的反應,揮了揮衣袖。

  有夜風從池塘那邊拂來,在他的身邊缭繞不去。

  夏夜的風并不幹燥,但有些熱。

  片刻之後,他的衣裳便幹了,從裡到外都變得幹爽無比。

  陳長生很吃驚,然後看見那名中年婦人負手向園外走去。

  黑羊看了他一眼,轉頭從樹叢裡走了出來,向中年婦人跟了上去。

  以往從皇宮回國教學院,都是黑羊在前面領路,哪怕後來他有了鑰匙也是如此,習慣總是無比強大的。于是他跟着黑羊跟着那名中年婦人走進了皇宮的夜色裡,然後通過那條幽靜的秘門,來到了……百草園。

  落落如今在離宮住一個月,在皇宮住一個月,百草園已經久不住人。

  除了和唐三十六過來偷采藥草,陳長生已經很久沒有來過這邊。

  但百草園卻與從前沒有什麼變化,長廊依然繞的狠,裡面的樹木花草生長的極好,把所有的道路都遮住了一半,林間的那張桌子也還在原來的地方。那張石桌上還是擺着個茶壺,兩隻茶碗,隻不過今天喝的茶是白茶,茶水很清,味道卻很香濃。

  他有很多事情無法理解,想不明白,比如百草園裡明明沒有人,為什麼石桌上會有茶壺與茶碗,為什麼壺中的茶水是新泡的,溫度剛剛好,不燙也不涼,比如這隻黑羊聽莫雨說是宮中養着的,為何會與這位中年婦人如此親近,比如為何這位婦人隻是揮了揮衣袖,便有風吹幹了頭發和衣裳,比如這位中年婦人……到底是誰?

  這位中年婦人的實力境界高深莫測,至少他看不出來,在皇宮裡的地位很高,行動很自由,而且知道很多皇宮的秘密,對百草園有異樣的感情——陳長生早就知道中年婦人不簡單,曾經很多次猜測過她的身份,從先帝後宮曾經得寵、現在失勢的嫔妃再到當初與聖後娘娘一道在百草園裡靜修的道姑,卻總覺得這些猜測都不對。

  陳長生後來沒有再猜——中年婦人沒要他做過什麼,還順手幫過他,而且就像唐三十六說過的那樣,因為自身的原因,他對很多事情并不是太過在意,總會流露出一種超越年齡的淡定,又因為自身有很多秘密,所以他不想去探知别人的秘密。

  更重要的是,他很習慣甚至可以說很享受和這位中年婦人在百草園裡對坐飲茶時的氣氛,雖然怎麼算,也隻有過三次。

  在百草園裡飲茶的時候,中年婦人不會說話,他也不用說話,中年婦人大多數時候都在看着夜空裡的星星或者百草園裡舊年的痕迹,沒有看他,所以他也不用緊張。那種甯靜的感覺,仿佛可以把他帶回西甯鎮舊廟,仿佛他還是和餘人師兄坐在溪邊,什麼話都不用說,也不用知道彼此的心意,就這樣坐着發呆便好。

  因為周園的事情,陳長生最近的心境有些不甯。

  他沒有辦法進入周園,便沒有辦法最終确認那位少女的行蹤,這讓他很是焦慮,他很需要此時的甯靜。

  然而與前幾次不同,這種他渴望且珍惜的甯靜感覺,在下一刻便被打破了。

  中年婦人收回望向星空的視線,開始看他。

  這一看便是很長時間,她看的很仔細,很平靜,很專注,仿佛他的臉上有山有水有花有樹有雲有無限風光。

  陳長生不知道她為什麼要這樣看着自己,有些莫名,自然有些緊張。

  随着時間的流逝,中年婦人依然在看他,于是他越來越緊張,以至于最後身體都變得僵硬起來。

  便在這時,中年婦人忽然伸手,用食指的上緣擡起他的下巴。

  陳長生吃了一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