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乎意料,唐三十六以很快的速度平靜下來,很自然地向徐有容施了一禮,隻是這段話中間稍有停頓。
那是因為他這時候還噎着的,那是打嗝的聲音。
徐有容知道這位汶水唐家的公子,是陳長生最好的朋友,現在國教學院的總監,同時……也是澄湖樓的新東家。
唐三十六肅容道:“見過聖女。”
徐有容輕聲道:“不必多禮。”
唐三十六說道:“據說聖女當年在京都時節,最喜歡吃澄湖樓的藍龍蝦?”
徐有容靜靜看着他,眼裡隐有笑意,似乎猜到接下來會發生什麼。
果不其然,唐三十六緊接着說道:“稍後我會派人……呃……把藍龍蝦送到神将府上,您回聖女峰後,我會讓……呃……澄湖……呃……樓直接從海邊起運,一年四季,保證……呃……不斷。”
徐有容說道:“勞煩唐公子。”
唐三十六揮手說道:“都是自家……呃……人,哪裡需要客……呃……氣。”
他的神态很自然,揮灑自若,豪氣幹雲,然而,他說話的時候打嗝聲就沒有斷絕過。
說起來,這也是件很值得佩服的事情,不停地打着嗝,他居然還能如此平靜地完成這番對話。
陳長生在旁邊看着,心想這大概便是臉皮厚的好處?
徐有容對他說道:“來日再叙。”
唐三十六斂了笑容,說道:“聖女請便。”
陳長生舉起傘,遮在徐有容頭頂,向着冬林别處走去。
走過唐三十六身邊的時候,二人對視了一眼,有無數問詢之意與警告之意。
“不要對别人說起此事。”
“放心吧,我是誰?”
陳長生和徐有容在飄雪裡走出數十丈,唐三十六還在原地微笑揮手,保持着道别的姿式,無論是唇角的曲線還是揮手的幅度都是那般的完美,完美地展現了一位世家公子的禮數與底蘊。
徐有容輕聲說道:“你這位朋友真是位妙人。”
陳長生心想這話從何說起,或許是莫名其妙的妙?
唐三十六看着那兩人的身影消失在雪林深處,再也看不到時,才松了口氣。
他有些艱難地走到一棵大樹前,伸手扶住,然後開始不停地打嗝,比先前說話時的頻率不知道高出多少去。
過了段時間,他真正地冷靜下來,震驚的情緒才開始真正地發酵。
他發出一聲怪叫,抱着面前這棵大樹,便開始不停地抱怨陳長生以及自己。
就在這時,軒轅破結束了晨練,從林子深處走出來,正好看見他抱着大樹發瘋的模樣,不由好生吃驚。
“平時你不總說我砸樹顯得特别幼稚?你今天咋也和樹幹上來了?”
唐三十六抱着大樹不肯放手,嗚咽着說道:“今天太丢人了,再多做件丢人的事情又如何?”
其實陳長生一直都不懂,對于世間的年輕男子來說,徐有容這個名字意味着什麼。雖然因為那份婚書以及和陳長生之間的友情,唐三十六沒有像世間大多數年輕男子比如魔君的兒子那樣,對徐有容生出過愛慕之心,但她畢竟是徐有容啊!
結果他做了些什麼?像個頑童般藏在雪堆裡偷聽人家說話,在背後說她壞話,早晨起來沒來得及洗臉,牙也沒刷,黑眼圈還這麼重……他這輩子都沒覺得這麼丢人過,恨不得抱着這棵樹再也不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