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大朝試,陳長生是首榜首名,苟寒食第二,鐘會第三,新頒布的點金榜,鐘會還是緊随着這兩個人。
大朝試結束後的一年半裡,鐘會進步神速,已經修至通幽境巅峰,與當時稍顯僥幸的首榜第三相比,他在點金榜上的位置真實地體現了他如今在年輕一代修行者裡的地位。但他還是在陳長生和苟寒食之下。所以他當然要在煮石大會上挑戰苟寒食,然後是陳長生。
他平靜地看着苟寒食,餘光落在陳長生處。
這種平靜代表着自信。
關飛白也很自信,同時很驕傲,他一向瞧不起鐘會,覺得這名來自槐院的書生是在故作平靜,冷笑了兩聲,便準備出場迎敵。
苟寒食攔住了自家的師弟——鐘會沒有開口,但所有人都知道,他挑戰的對象是自己——他想要給予對方足夠的尊重。
湖風輕輕地吹拂着鐘會的衣袂以及石坪間的細沙。
苟寒食走在細沙表面,留下淺淺的腳印。
鐘會看着他,神情平靜甚至顯得有些木讷地抽出了鞘中的劍。
随着他的動作,他的衣袂瞬間安靜了下來。因為,從湖面吹來的那些風停了,被他散發的劍意斬成了碎絮,消逝于空中。
苟寒食微微挑眉,有些意外。
傳聞與親眼所見終究不同。
都說鐘會已經修至通幽巅峰,甚至有可能成為秋山君之後第二快聚星成功的非凡人物,但隻有親眼看到,感受到那些逝去的湖風,人們才能确定,原來他的劍意已經強大如斯,距離那道門檻隻差一步。
苟寒食的神情變得凝重起來。
場間的氣氛也變得凝重起來。
然而,與人們想象的不同,苟寒食的凝重,不是因為他發現了自己有可能會輸,而是想着自己似乎不能再隐藏實力。
沒有經過太長的思考時間,他便做出了決斷。
一道若有若無、極其清淡的氣息,從他的身上散發出來。
那些飄逝于空中的湖風,仿佛受到了某種力量的感召,緩慢卻又清晰地再次生成,飄飄悠悠來到他的四周。
此時豔陽當空,雖然是高寒峰頂,氣溫也随之漸暖,熾烈的光線落在湖面與那些石頭上,折射而散,有些刺眼。
那些明亮的光線,沒能直接落到苟寒食的身上。
因為他的身周飄蕩着絲絲絮絮的湖風。
光線再次折射,然後散射,依然明亮,卻不再那般刺眼,而且被湖風切割成了無數的光斑,映在他的青衫上,仿佛樹林裡的風景。
又很像無數顆星星。
那道若有若無的氣息,忽然間變得澄靜無比,清楚無比。無數星屑,在他的眉眼之間,衣袂之間輕輕飄舞,卻不遠去。
湖畔的石坪上一片死寂。
過了很長時間都沒有人開口說話。
就在那些星屑開始飛舞的時候,鐘會的神情便變了。
平靜甚至有些木讷的神情,瞬間被震撼與挫敗感所取代。
他的臉色變得很是蒼白,看不到一絲血色。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他終于醒了過來,顫聲說道:“我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