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三十六氣急,說道:“要不是我知道那些破事,你以為我會忍?”
葉小漣也不理會他說的那些破事兒究竟是什麼事兒,直接走到榻邊,小心翼翼地把陳長生扶了起來,坐進了車辇裡。
車辇未動,劍意随晨風而至。
關白站在石坪上,對辇裡的陳長生說道:“抱歉,如此結果并非我意。”
陳長生說道:“與師兄無涉,純是我自己的問題。”
關白說道:“但終究是因我而起,你是國教的未來,比我重要一萬倍,若因為我,影響到人族對抗魔族的大局,我真是萬死莫贖。”
陳長生說道:“聽聞師兄前些年一直在北方抵抗魔族軍中強者,很是敬佩,隻盼有機會能與你并肩共戰,隻是……”
說到此時,他的心情終于變得有些郁郁起來。
還有很多事情他沒有做,還有很多地方沒有去,魔域雪原雖然去過,卻未曾幫那裡的軍民們做些什麼。
關白自然不明白他這句話的真實意思,說道:“總會有機會,日後我們雪原再見。”
陳長生點了點頭,說道:“再見。”
苟寒食等人也停下了相送的腳步,與他告别。
陳長生看着他們,神情平靜,心情卻越來越低落,心想真的極有可能再也見不到了。
站在青松之下,看着山道盡頭漸漸消失的車隊,苟寒食的神情變得凝重起來。
關飛白有些不解,說道:“哪怕再重的傷,再麻煩的病,回京都後,有教宗大人親自出手,自然能治好,師兄何必擔心?”
“陳長生師從商院長,商院長便是計道人,我們也曾經看過他的醫術,堪稱聖手,徐師妹的聖光術早已修至極緻,如果他們兩個人都治不好這傷這病,那麼還有人能治好這病嗎?就算教宗大人真的可以,徐師妹為什麼也要跟着他一道回京都?”
苟寒食一面說着,一面整理着自己的分析,越來越覺得不對,神情更加凝重,甚至有些嚴峻。
聽着這話,關飛白醒過神來,望向山道盡頭,聽着隐約還能聽到的蹄聲,微急說道:“怎麼辦?要不要追上去問?”
苟寒食說道:“既然他不想說,何必去問?”
南歸的車隊高速前行,一路不知道撞碎了多少青葉與果子,山道上滿是車轍與壓爛的果肉葉絮。
陳長生沒有在國教的車裡,而是在聖女峰的座辇上,南溪齋的弟子們随侍在旁,随時可以組成劍陣,那些紗簾隔絕不了那些疑惑好奇的目光,她們的劍卻可以隔絕那些目光打擾到紗簾裡的人。
就像在湖畔樓裡同樣,聖女有谕,嚴禁任何人接觸陳長生。
按道理來說,雖然徐有容是南方聖女,地位極其尊貴崇高,可陳長生畢竟是未來的教宗,國教中人怎麼也沒道理同意這樣的安排,但不知道是因為那份曾經存在的婚約的緣故,還是聖女峰方面表現的太過強硬,以至于茅秋雨和淩海之王都沒有提出反對意見。
當然最重要的原因在于陳長生自己沒有反對這種安排,唐三十六知道内情自然不會提出異議,折袖則是還沒有想明白整件事情。
五百裡寒山,在車隊的狂馳間很快便被留在了後方,出了寫着天機閣三字的山門,很快便來到了山下的那座小鎮裡。鎮上的民衆信徒們如潮水一般跪在道路兩側,甚至連田裡都有人,卻無法讓聖女和未來教宗的辇架在這裡作片刻停留,最終隻能看到些煙塵和隐隐的畫面。
雪原上的風雪與嚴寒被寒山擋住,北方的原野在夏天秋初的時間還算青蔥,在近處看可以看到很多瓜果與新結的豆蔓,可如果往遠處望去,那些代表着生命的綠意便會疾速談淡,混着天邊的風沙漸趨荒涼,看上去就像人族與魔族交戰的主戰場荒原一般。
紗簾翻飛,道路前方的風灌了進來,卻吹不到臉上,陳長生知道,這座辇上附着某種陣法,如此才能配得上聖女的身份與地位,隻是終究還是覺得有些過于奢侈,想要說些什麼,又覺得不合适,待看到遠方的莽莽景緻,心思轉到了别的地方。
他看着仿佛隐藏着無數騎兵的原野,說道:“昨天天機冷眼看着我去死,那麼……忠于娘娘的很多人也會很想我死吧?”
大周朝廷的軍隊盡數在三十八位神将的統領之中,而除了枯守天書陵的汗青,所有神将都像薛醒川和徐世績一樣,絕對忠誠于聖後娘娘。
由寒山回京都歸程漫漫,沿途要經過很多關隘重鎮,如果雙方真的撕破臉,随時可能會有軍隊來襲,他想要回到京都并不是那麼簡單。
徐有容身帶傷勢,又幾乎一夜未睡,疲憊到了極點,出寒山後便一直在閉目養神,這時候聽到他的感慨,睜開眼睛向遠方望了一眼,說道:“那要看天機會不會把你的事情通知京都,通知誰,在我們回京之前,這消息會不會傳到那些神将的軍府裡,而且我不明白,就算你活着又會對娘娘有什麼影響,你的存在為何能夠影響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