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對商行舟越是佩服,越是後悔,後悔沒有早些直接把陳長生殺死。
“我要的不是過程,是結果。”
他站在石階上,看着跪在院子裡的下屬們,微笑說道:“你們怎麼分析判斷,我都不在乎,我要看着他死掉。”
他不是變态,所以無論是行刑還是淩虐大臣的時候,并不會刻意扮演文靜儒雅,或者在唇角挂着微羞的笑。當他發笑的時候,一般都是覺得事情的發展很無語,無語到隻能苦笑,就像此時。
“那是一個活人,而且是個名人,最關鍵的是,他還是個病人……結果,你們居然找不到他在哪裡?”
周通看着院子裡的下屬們,沒有把所有的話都說完。
隻有他知道陳長生是一個要死了的人。
無論名人還是病人還是要死的人,歸根結底,都是很好找到的人。
清吏司擁有數千名暗諜與數量更多的眼線,結果用了半夜時間都沒辦法找到這個人。
這讓周通實在忍不住有些想要發笑。
看着大人臉上的微笑,院子裡的清吏司官員沒有一個感到輕松,更沒有人不長眼地試圖陪着一同笑,官員們的臉色很是蒼白,黑色的帽子無法遮住自天而落的星光,顯得格外慘淡。
周通看着跪在最前面那名官員,斂了笑容,平靜說道:“朝廷給你的俸祿最高,我對你的期望自然也最高。”
這名官員乃是清吏司裡專職情報的大員,平時在各部衙門與國教諸殿裡出入無禁,深受敬畏,但這時候被頂頭上司這般淡淡地提到名字,他的身體卻忍不住劇烈地顫抖起來。
期望高,失望自然也大,他知道自己必須做些什麼,不然周通大人一定會用别的方法讓自己記住今天夜裡的挫敗。
隻聽得咯崩一聲脆響,那是手指折斷的聲音!
他硬生生地折斷了自己左手的尾指,臉色變得更加蒼白,隐現痛意,說話的聲音也顫抖起來。
“卑職無能,請大人再給我半個時辰的時間,我一定能找到那人!”
周通看着這名官員,神情沒有任何變化。程俊在旁邊則是皺了皺眉頭,在他看來,隻是折斷一根尾指,實在是談不上決心,如果是他在缇騎的直接下屬,他絕對會要求對方砍掉自己一隻手臂。
在程俊看來,這根斷指顯得周通大人太過仁慈,但在院子裡的清吏司官員們看來,這已經是非常明确而恐怖的警告,官員散出小院,帶着各自的部屬,再次在京都的夜色裡開始搜尋,動作與氣氛較諸先前要變得更加迅疾與緊張。
“用了半夜的時間都沒有找到任何線索,說明對方有遮掩自己蹤迹的能力……畢竟那是未來的教宗。”
程俊随着周通回到室内,很恭謹地替他斟了一杯茶,壓低聲音說道:“依我看來,與其這樣漫無目的地找,還不如先弄清楚他離開國教學院之後要去哪裡,然後我們提前去那裡設局。”
北兵馬司胡同這座小院裡備着無數名貴的茶葉,但周通向來隻飲一種,那就是産自天南的大紅袍。
這時候壺中沏的也正是大紅袍,時間稍嫌有些不夠,倒入杯中的茶湯顔色淡了些。
周通看着茶杯裡微漾的茶色,說道:“如果能夠猜到他要去哪裡,離宮現在也不會着急成這樣。”
程俊臉上流露出一抹陰險的笑容,說道:“那我們就逼他現身好了。”
周通的視線依然落在茶杯裡,仿佛隻要看得久了,便能把杯裡的茶湯顔色看濃一般。
聽着程俊的話,他的神情不變,淡淡喔了一聲,問道:“怎麼逼?”
作為正統八虎裡最嚣張的一員,程俊的方法永遠是那樣的簡單粗暴。
“就算他想要遠離京都裡的這場風雨,但他總有在意的人。”程俊咬牙說道:“我們去把國教學院的學生抓幾個,把百花巷裡的攤販抓幾個,砍了手腳扔到朱雀街上,我就不相信他會收不到風聲。”
周通忽然笑了起來,仿佛是因為杯中的茶湯顔色真的濃了幾分。
濃郁香馥的大紅袍,看着就像是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