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第8頁)

  最開始的時候,雙方都是在找人,現在則是劍拔弩張,随時可能動手。事實上雙方已經動了手,那些倒塌的建築、未落的煙塵、倒卧街面血泊裡的騎兵屍身、徐世績唇角的那道血水、三名身受重傷的紅衣大主教,都是明證。

  長街上的氣氛異常壓抑緊張,就連那些戰馬都感覺到了,有些不安地輕輕踢着蹄。

  最終結束這場對峙的,是誰都沒有想到的一個人。

  渾身是血的周通,奄奄一息說道:“我還活着呢。”

  是的,他還活着,這是陳長生無法接受的事情,卻是國教與朝廷雙方都願意接受的事情,因為這說明事情還有緩沖的餘地。

  現在周通本人開口說話了。

  臨街的巷子裡駛來了一輛馬車,車簾掀起,露出陳留王的臉。

  那張英俊的臉上寫滿了擔憂,尤其是看到陳長生之後。

  “我來接他回去。”陳留王對薛醒川說道,眼神平靜而無畏。

  薛醒川沉默片刻後緩緩放下右手,面無表情看了陳長生一眼,然後對下屬吩咐道:“送周通大人回宮。”

  蹄聲再起,依然如雷,卻不似先前那般驚心動魄,朝廷方面與國教方面的騎兵依着命令,緩緩向長街兩頭的夜色裡撤去。

  “給大家添麻煩了。”陳長生對茅秋雨說道,然後在陳留王的攙扶下走上了馬車。

  因為某些問題,局勢方面的以及心理層面上的,他現在不想與離宮方面走的太近。

  夜風拂起窗簾,他看到了以往無法在正街上看到的北兵馬司胡同以及那片院落,看到羽林軍正把周通擡到擔架上面。

  周通閉着眼睛,臉色慘白,渾身是血,看着就像個死人。

  就算皇宮裡的禦醫能夠把他救回來,這位著名奸臣的靈魂與身體都會少了一半,已經等于是個廢人。

  可陳長生眉間的那抹郁結依然無法抹去。

  “我這麼做是不是膽大妄為,不顧大局?”他對陳留王問道。

  陳留王伸手拍了拍他的肩,安慰說道:“周通當然不是普通臣子,但對娘娘來說,他有用才會用,如果你剛才真的把他殺了,難道娘娘還會為了他報仇?還會為了他挑起一場戰争,殺死未來的教宗?當然不會。”

  其實這句話他還沒有說完。在他想來,陳長生如果是娘娘的親生兒子,那麼自然要比周通的命更加重要——無論那個傳聞是不是真的,就算娘娘想殺陳長生,但在她的心裡,陳長生的命依然要比周通重要一千倍、一萬倍。

  陳留王的視線越過窗簾,落在擔架上的周通身上,沉聲說道:“他就是一條狗。”

  “死了的狗才是狗,隻要活着,那就還是狼。”

  陳長生想起折袖以前對自己說過的這句話,忽然間覺得很疲憊,說道:“今夜沒能真正殺死他,不知道以後還有沒有機會。”

  他很清楚,至少自己是沒有機會再去把周通殺一回了。

  “周通這樣的人物當然不好殺,你能把他逼到這種地步,已經算是很了不起。”

  作為皇族一員,陳留王不可能對周通有任何好感,他比任何人都恨不得周通去死,所以他比誰都感謝陳長生今天夜裡做的事情。

  “我很佩服你。”他看着陳長生說道。

  想着今夜京都的動蕩以及先前長街上一觸即發的緊張局勢,他的神情也凝重了數分。他先前出現在長街上,這時候與陳長生坐在一輛馬車裡,在國教騎兵的護送下離開,也等于是整座京都與聖後娘娘正式宣告了自己的立場。

  陳長生不覺得自己有任何地方值得佩服。

  因為他還是沒能殺死周通。

  在國教學院裡折袖曾經說過,他要殺死周通之後再去離山接七間,當時他和唐三十六等人就覺得這是件不可能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