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長生隻知道離宮裡有座清賢殿,卻不知道世間還有個同名的銅鏡。
折袖挑了挑眉,蘇墨虞再也無法忍住,走到唐三十六身前,接過那面銅鏡,小心翼翼地用袖子把上面的血迹擦掉。
“這面銅鏡很出名嗎?”陳長生問道。
“你從來都不看百器榜嗎?”唐三十六反問道:“它在榜上的位置,比你的無垢劍還要高!”
陳長生怔了怔,心想當時自己一菜刀砍下去,也沒見這面銅鏡有如何了不起的地方。
“你到底是去做什麼了?殺周通還是去搶劫啊?”
唐三十六拎着六禦神甲走到他面前,很是無語:“怎麼可能出去這麼會兒時間,就帶了兩件百器榜上的家夥回來?”
陳長生說道:“這都是周通身上的東西,我殺他的時候,順便就拿了回來。”
片刻安靜,折袖三人對視了一眼。
他們知道陳長生是去殺周通後,很是震驚,卻沒有問太細節的東西,因為他們沒有想過,陳長生能夠真的做到這件事情,并且在随後陳長生也承認了自己的失敗,可如果他真是不敵周通,靠着國教的大人物保護才能回來,為何卻能從周通處拿來這兩件寶物?
他們望向陳長生,等着他的解釋。陳長生把北兵馬司胡同裡那座庭院發生的事情講了一遍,還是沒有說得太具體。
“你居然赢了?”唐三十六看着他像看着一個怪物。
陳長生說道:“既然要搏的是生死,勝負則無意義。”
唐三十六震撼說道:“但你終究是赢了。”
陳長生不再理他,說道:“這面銅鏡你們看看怎麼處理,如果不好分的話,就留在國教學院當院産也可以。”
唐三十六聽着這樣的話便不喜,說道:“遺言這種事情,交待一遍就好,難道你非要不停提醒我們你是一個快要死的人?”
陳長生想了想,說道:“這不是遺言,這是遺産問題。”
……
……
離宮最深處的那座宮殿,在很多人看來,都不符合教宗陛下的身份,因為殿外的飛檐太多,把天空割成井般的模樣,或者這便是天井二字的來由?不過也有好處,站在這裡的庭間向上望去,往往能夠看到被切割的很整齊的星空,很好看。
夜漸漸深了,夜色也漸漸深了,甚至就像無形的雲,遮住了夜空裡的星辰,初秋微涼的風怎樣也驅散不了。夜色最深處響起一道聲音,這聲音很平靜很淡然,帶着些感懷與滄桑意,卻又給人一種感覺,這種感懷與滄桑是他刻意想讓人聽見的。
“已經快二十年沒有看到這裡的夜空了。”
就像今夜京都裡很多人一樣,教宗陛下也還沒有入睡,他剛給青葉盆栽澆完水,正用絲巾仔細地擦拭葉片上沾着的水珠,聽着殿外夜色裡傳來的那道聲音,他停下手上的動作,緩緩轉身望了過去。
“如果當初不是你行事太過急切,或者這二十年來的故事并不會發生。”
教宗對着夜色深處說道。
夜色深處那人回應道:“或者隻不過是我沒有想到,你當時最終還是站在了她那邊。”
聽着這句話,教宗臉上的皺紋仿佛更加深刻了數分,緩聲說道:“都是過去的事情了。”
夜色裡的聲音說道:“是啊,都是過去的事了,我們這時候應該談談現在的事,今夜的事。”
教宗将手裡的絲巾擱到青葉盆栽旁,走到殿外的石階上,看着那片夜色說道:“直到現在,我依然不是很清楚你究竟想做什麼。”
微涼的夜風吹拂着他身上的麻衣,飄飄欲離塵而去。
夜色裡的那道聲音卻沉了下來,仿佛金石一般堅硬與不可摧毀:“我要做的事情,你一直都很清楚,隻不過當年你不贊同我的看法,現在二十年時間過去了,你知道自己當年的判斷是錯誤的,那麼你就必須站到我的身旁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