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看了一眼自己的腿,心想自己畢竟和普通人不同,走走捷徑也不算太丢臉的事情?
他帶着些羞愧意味,扶着拐向那條山道上走去。
以他的腿腳,要越過那些清淺的水渠,真是不方便,隻是走到山道下方,便覺得有些累,好在那裡有座涼亭,可以歇一會兒。
走到涼亭下,他看着那座滿是灰塵與鏽迹的銅像,在心裡想着,如果這讓師弟看見了,他得難過成什麼樣。
這說的是陳長生的潔癖。
餘人看了眼筆直的山道,心想要爬上去肯定要花很多氣力,那不如在這裡先休息好,把力量攢足,于是在那座銅像旁坐了下來。
但他還是有些不舒服,與陳長生自幼一起長大,雙方彼此影響,都有些輕微的潔癖。
他想了想,從袖子裡取出手帕,走到水池旁,有些困難地低下身去,把手帕打濕,然後走回銅像前,開始仔細地擦拭起來。
他才剛剛把那尊銅像的左肩擦亮,忽然聽到一道聲音從銅像的盔甲裡響了起來。
那聲音很低沉,并不洪亮,無法傳到遠處,但在他的耳邊,卻仿佛是雷聲一般。
“把頭盔擦一擦就行了。”
秋風拂動淺渠裡的清水,帶起盔甲裡的塵埃,涼亭下一片安靜。
餘人看着那尊銅像,呆了很長時間,吃驚想着,居然是活的啊!
……
……
陳長生初入京都的時候,對這個世界的常識沒有任何了解,餘人與他自幼一起長大,自然也好不到哪裡去。
他不知道那條筆直的山道是神道,除了天海聖後與教宗陛下,再沒有人能夠踏足其間。
他也不知道涼亭下那座将軍的雕像并不是真的雕像,而是真正的将軍,是守陵六百餘年的大陸第一神将汗青。
但至少這時候他知道對方是個活人,而且看盔甲上的那些灰塵與鏽迹,這個人應該已經在這裡坐了很長時間。
在這裡坐這麼長時間,難道不無聊嗎?餘人雖然也不喜歡和人打交道,不擅長和人打交道,但扪心自問,如果很多年都見不着一個人,還是會覺得無趣,另外還有一個非常重要的問題,這個人一直坐在這裡,那吃飯怎麼解決?
想着吃飯的問題,他下意識裡取出一個飯盒,遞到對方的盔甲前,比劃問道您餓不餓?
盔甲裡沒有聲音響起。
餘人想了想,又比劃了幾個複雜的動作,意思是說要不我給您去煮碗面湯?
盔甲裡傳出了一道聲音:“擱在這裡就行,另外,這條神道你不能走。”
餘人把飯盒擱到地上,行了一禮,又有些不舍地看了眼神道,扶着拐杖向來處走去。
在他離開後不久,秋山再次降臨淺渠與涼亭,拂起盔甲縫隙裡的灰塵。
兩道幽然滄桑的目光,在頭盔深處亮起。
汗青睜開了眼睛。
然後,他閉上了眼睛。
一個飯盒,就這樣靜靜地擱在他身前的地面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