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雨漸驟,夜色更加深沉,他繼續向碑廬裡走去,無法視物,那便用手去摸石碑上的線條。
風雨再如何暴烈,都無法影響到他觀碑的心情。
偶爾有閃電照亮碑面,也不能讓他從觀碑的精神世界裡醒來。
直到那道痛苦的喊聲傳遍了整座天書陵,傳到了這座碑廬,落在了他的耳裡。
餘人如遭雷擊,臉色變得異常蒼白。
因為他聽得出來,這是師弟的喊聲。
他更從這道喊聲裡聽出了師弟現在很痛苦、很絕望。
他轉身向那道喊聲響起的地方望去。
他現在已經在天書陵的很高處,那個地方更高,很有可能就是天書陵的峰頂。
他沒有再想什麼,向着那邊便一瘸一拐地跑了過去。
那副已經陪了他二十年的拐杖,靜靜地躺在那座碑廬裡,等着他回來。
天書陵越往上,地勢越是陡峭,越難攀爬,而且到處都是灌木,暴雨讓山石無比濕滑,山野裡盡是爛泥,更是增加了難度。
更不要說,他本來就是一個腿腳不便的人。
他哪裡會管這些,用手抓着石縫,用腿蹬着滿是泥水的地面與樹根,拼命地向着峰頂爬去。
他隻有一隻手,他的腿有些變形。
他的手很快便破了,有指甲被掀掉。
他的腿也很快便磨破了。
他攀爬過的道路上,到處都是血迹,隻是很快便被暴雨沖洗掉。
他應該很疼,但他感覺不到。
他這樣做很危險,但他意識不到。
因為師弟的喊聲還在山陵裡回蕩,他隻知道師弟現在很疼,很危險。
忽然間,餘人停下了動作。
暴風雨忽然停了,也再沒有閃電自天而落。
那道喊聲也消失了。
整座天書陵,整個天地間,沒有一點聲音,安靜到直至死寂。
這座山陵仿佛成了一座真正的陵墓。
他的心裡生出很多恐懼,覺得好生寒冷。
他看着天書陵頂,痛苦地喊了兩聲。
他說不出話來,便是喊聲都有些怪異,啊啊啊啊的,像個孩子。
像個着急的、委屈的孩子。
然後他抹掉臉上的泥水或者淚水,繼續向峰頂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