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隻極其古舊的眼睛。
“就在不久前,我對一個晚輩說過,要學會敬畏,我唐家最值得敬畏的地方,就是曆史。”他看着梁王孫說道:“無論是陳氏家是你們梁家,都以為京都裡的這座大陣是屬于你們的,但你們都忘了,這座大陣……是我們唐家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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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和園的秋林裡,那座由黑矅石雕成的前代賢者像,慢慢地向着地底重新陷落,濕漉的泥土表面,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重新生出微黃的草。
紅居南街正中間的那道裂縫,緩慢地重新合攏,深處溢出的那些炙熱氣息,漸漸被隔絕開來,風聲漸厲,呼嘯不停,仿佛絕望不甘的嚎叫。
白紙坊北裡的那座宅院裡,腐朽的建築未能重新複原,但那些水渠裡的清水,則是向着半塌的井裡重新流去。
建功北裡的土丘表面,蒼翠的青松從泥土裡重新站立起來,白骨與屍首被掩蓋,閃電不停落下,那道沖天而起的金黃光澤,重新被怨毒的氣息塗染,再也不複先前的威嚴神聖,一切歸于沉寂,始終還是一座無人知曉的大墓!
淩煙閣向外溢散的光線驟然消失,重新歸于夜色之中,就如過去的千年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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籠罩整座京都的森然陣意,漸漸消散在天地之間。
夜色裡強自壓抑了很長時間的騷動,漸漸要浮出水面。
婁陽王惴惴不安地藏在皇宮外的那座府邸裡,其餘的陳家王爺們,則是向着自己以及父輩們熟悉的門生故舊府上趕去。
大周朝廷諸部諸寺都處于詭異的安靜之中,不知稍後會發生怎樣的變動。
青藤諸院也處于絕對的安靜之中,無論是朝廷騎兵還是國教騎兵,都已經撤離,去了局勢更緊張的地方。
誰也不知道,天道院的院長莊之渙這時候正在禮部尚書的府裡。
在奈何橋一戰裡,才表現出自己真實傾向的禮部尚書,在朝廷裡擁有很高的威望,所以這一年來他雖然熬的非常辛苦,但聖後娘娘卻沒有像對付别的臣子那般,直接把他趕出朝堂,甚至賜他一死。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個原因,他的态度并不像很多人以為的那般激烈。
“能不死人,最好就别死人,能少死些人,就少死些人。”
禮部尚書從袖子裡取出很厚的一疊紙,遞到莊之渙的身前,說道:“我在朝中守了二百餘年,守的是雲開月明,等的不是一朝得勢,血流飄杵,對娘娘,我有敬重之義,對那些臣子,我也有憐憫之心,不是所有人都是周通,都是程俊,都是賊子。”
自從莊換羽自刎而死,失去獨子的莊院長便變得更加沉默,今夜也不例外。
他接過那疊紙,看了眼上面的人名,轉身便向府外走去,沒有對禮部尚書承諾什麼。
禮部尚書看着他的背影歎息了一聲,心知今夜之後,無論是聖後娘娘勝了,還是己方勝了,必然會迎來一個極其慘烈的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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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的京都,局勢異常緊張,但又格外詭異。
能夠對今夜局勢産生足夠影響力的幾方勢力裡,有些始終沒有發出自己的聲音。
離宮的安靜,或者說明教宗大人仍然在猶豫,就像那盆青葉般,還在搖擺當中。
可在京都經營多年、無論在軍方還是朝堂都有很大力量的天海家……為何到了現在也始終保持着沉默?
天海家的府邸與莊園周邊的夜色裡,隐藏着至少萬餘名騎兵,還有很多修道強者,不時破空掠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