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因為無法确定前路就随便踏步,因為那很容易走進歧路。”
陳留王看着他神情認真勸說道:“任何事情都當以大局為重,你繼任教宗,便是比所有事情都重要的大局,值得為此忍耐等待。”
陳長生沒有說話,他對此有不同的看法。
他比任何人、包括教宗都更加了解自己的老師。
在西甯鎮舊廟生活的十四年,那個中年道人對他來說是師亦是父,但現在回頭仔細想想,無論他還是餘人都沒有見過那位中年道人的真面目,他們看到的不過是濃霧裡的山峰一角,陰天裡的碧空一線,溪邊的一朵花而已。
現在經過了這麼多事情,很多畫面與和記憶碎片漸漸凝攏成形,無論是溪邊的花,還是霧裡的山或是雲後的碧空,廟裡的道藏,那些看似沒有任何目的,實際上隐藏着無窮智謀的細節,組成了真實的圖景,那就是他的老師商行舟。
教宗陛下想把國教傳到陳長生的手裡,他以為憑借離宮的力量以及自己的威名,足以保證自己回歸星海之後,至少國教内部沒有人敢反對這件事情,那麼隻要國教内部是穩定而統一的,朝廷便沒有辦法幹涉這件事。
陳長生卻知道這件事情一定不會這樣發展。他非常确定,當教宗師叔回歸星海的那一天,便是老師對自己動手的那一天。他或者被殺死,或者像小黑龍那樣,被永遠地囚禁在某個不見天日的深淵裡。
——無論是哪種結果,都不是他想要的結果。
天海勝雪感覺到了些什麼,說道:“如果你真覺得會出大事,現在就應該提前做準備。”
陳長生搖了搖頭,說道:“任何準備都沒有太大意義。”
就像那個夜晚,當皇辇圖失效之後,整個京都的局勢,便取決于天書陵間的戰鬥。
大陸的曆史,向來是由神聖領域裡的強者們決定的。
神聖與世俗之間有無法逾越的溝壑。
陳長生的修道天賦再強,也沒有可能在短短數十日的時間裡越過那條溝壑。
“你應該離開。”
陳留王有與天海勝雪不同的看法:“趁着現在教宗陛下還能逼着你老師不能動手……這是最好也是最後的時機。”
蘇墨虞看了陳長生一眼。
在國教學院裡,他曾經有過相同的提議。
陳長生沒說話,他知道自己無法離開。
天海勝雪離開了,在走出靜室之前,說道:“再過些天,慶典便要開始了。”
今秋發生了很多大事,天海娘娘回歸星海,魔君墜入死亡的深淵。
還有些事情即将發生,能夠與這兩件事相提并論的,便隻有南北合流。
過些天,南北合流的慶典将在京都舉行,按照春天時的說法,白帝夫婦可能會前來觀禮。
陳長生明白天海勝雪想提醒自己什麼。
落落,也許會回京都。
……
……
周通回到北兵馬司胡同。
他站在院牆下,背着雙手,看着深深的樹坑,神情漠然,一言不發,等待着海棠樹的歸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