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應該緊張憤怒卻又不過于激動、勉強但依然不失風範地接受對方的要求……去死。
沒有人想死。
“我雖然做了很錯的事情,但并沒有必須去死的道理。”
魏侍郎盯着陳長生的眼睛,眼神變得格外幽暗,呼吸變得極其急促。
“是的,無論周律還是教典,都沒有說,逐妻下堂便要被處死,換作以前,我肯定不會殺你,但現在我的想法有所不同,矯枉并不需要一定過正,但做錯事一定要付出代價,要被人看見,你忘恩負義,我要告訴世人與教徒,你這樣做是錯的。”
陳長生最後說道:“而懲罰醜惡,便是歌頌美好。”
說這段話的時候,他的眼睛很明亮,語氣非常認真。他不是在說假話,不是在刻意嘲弄對方,不是想要在臨死之前羞辱一番對方,而是真這麼想的。他來魏府殺人,就是希望在以後的世界裡,像這樣的事情能夠少一些。
魏侍郎蒼白的臉上現出兩抹極不正常的紅暈,身體開始顫抖起來。
他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在他這樣的“正常人”看來,現在的陳長生就是個瘋子。誰會因為休妻這樣的事情付出死亡的代價?就算有些忘恩負義,薄情寡幸,郎心如鐵……可是,為什麼要死呢?他的妻族,還有被他休掉的妻子,如果不出意外,确實會被朝廷整死,可是……那與他又有什麼關系呢?
如果這是殺人的借口倒也罷了。
但不是,這就是陳長生殺人的理由。
他的眼睛越明亮,語氣越認真,在“正常人”看來,便越瘋狂。
魏侍郎望向雪中的院牆,想要找到活下去的可能,發現隻是徒勞,終生絕望,痛苦地哭出聲來。
微雪落在紙上,發出很輕微的聲音,很脆,就像美好的事物被撕毀時發生的呻吟。
那是一張白如初雪的紙,上面有幾個黑洞,看着異常恐怖。
一道聲音從一個黑洞裡傳了出來:“都說我是瘋子……我看你比我還要瘋。”
……
……
很多人都知道,畫甲肖張的心性暴烈,精神有些問題。
但今年初冬,當他在雪裡看到陳長生睜着明亮的眼睛、用認真的語氣對魏侍郎述說自己的殺意時,生出一種極其怪異的感覺。
他覺得陳長生才是個瘋子,一個一本正經的瘋子,這讓他很吃驚。
陳長生看見樹後的肖張時,也很吃驚。整個京都,沒有任何人知道他會來魏府,相信這時候很多人正在向這邊趕過來,為何肖張會提前在這裡等着自己?
“你怎麼會在這裡?”他一臉驚訝問道。
同時,那把鋒寒至極、無垢亦無霜的短劍,已經刺破了衣袖以及三人之間訝色,來到了魏侍郎的咽喉之前。
肖張臉上覆着白紙,自然沒有表情,但所有看到這張白紙的人,仿佛都看到了不屑。
這份不屑自然是針對陳長生的劍,如同無聲的怪笑,充滿了嘲弄的意味。
你居然敢當着我的面殺人?
鐵槍破飛雪而起,振衣連袂而動,破寒意,而要開天地。
隻需動念,鋒寒無比的鐵槍之尖,便要與陳長生的劍相遇。
陳長生的天賦再如何了得,哪怕在國教學院裡勝了林老公公,今日劍與槍正面相遇,又如何是肖張的對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