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第5頁)

  她覺得自己離那名中年道士太近,有些危險。

  這時候的她還不知道此人就是陳長生的師父,但她很清楚地感覺到,對方有能力傷害甚至殺死自己。

  世間有能力傷害甚至殺死她的人類強者很少,偏偏她今夜剛剛脫離數百年之囚,便遇見了一人。

  這讓她有些面對宿命般的挫敗感,以至于不敢向商行舟望一眼,隻是盯着陳長生的眼睛,顯得格外認真而專注。

  她并不知道,在商行舟的眼裡,她也是非常危險的存在。

  人類在道藏裡記載的非常清楚,對于龍族這種星空下最高階的生物,怎樣警惕都不為過。

  更何況她是龍族裡血統最高貴、最強大的玄霜巨龍,嬌小的身軀裡,充滿着無數人類強者夢寐以求、卻永遠不可能擁有的能量,如果她學會使用那些力量,或者那些力量哪怕被動地暴發出來,必然會造成無比可怖的聲勢與慘烈的後果。

  她畏懼着商行舟,商行舟警惕着她,陳長生隻是很吃驚。

  他沒想到,她居然從井底脫困了!

  就算他和徐有容當初使用的方法是正确的,他的血液在西流典的升華驅使下正不斷地加快那根鐵鍊被時間侵蝕的速度,按照他的計算,至少還有兩年時間那根鐵鍊才會斷,而且她離開地底後為何不趕緊離開她最不喜歡的充斥着人類氣息的這片大陸回到南方溫暖的群島卻來到了國教學院?

  這場談判多了變數,而且隐隐對他有利,可陳長生并不喜悅。他不想自己之外的任何人或事參與到這場談判裡來,無論是離宮教士、國教學院師生、離山與槐院以及此時正在夜宮裡憂慮的師兄,而且她說的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守護者?陳長生記起道典第七卷晨光約裡的相關記載,然後想起了那天夜裡教宗似乎無意間提到的一些往事。

  無論國教還是以前的道門,要保有萬世不變的道統,必然極為看重傳承。當代的教宗往往會提前很多年便開始布局,教育培養傳人,那些年輕的弟子極具修道天賦、潛質驚人,但要成長為能夠帶領道門不斷向前的真正強者,還需要很長時間,要經曆很多考驗,而道門正統傳人的數量向來很少,比如上一代隻有教宗與商行舟,這一代也隻有餘人陳長生以及商行舟不知用何方法予以确認的牧酒詩。

  如此長時間且充滿艱難困阻的修道之旅,如此少的傳人數量,從邏輯上來說,道門的傳承應該随時都有可能随時斷絕。然而無數年來道門傳了無數代,始終沒有出現過這樣的情況,除了那些傳人都像寅與商這對師兄弟一般了不起外,還有一個非常重要的原因,那就是當這些年輕的傳人在世間遊曆修行的時候,道門往往會請一位極為強大、或者極有地位的前輩作為那名傳人的守護者。

  道統萬載不滅,這種規矩也維持了很多代,比大周朝還要更加悠久。如果陳長生在西甯鎮舊廟的時候以國教正統傳人的身份生活,那他确實應該擁有一位守護者,而且那位守護者必然是大陸有數的強者,甚至最有可能的便是八方風雨裡的一位,但當時整個大陸沒有人知道他的身份,現在他已經成為了教宗,還需要守護者嗎?又為什麼是她?

  “原來,寅說的人是你。”

  商行舟的神情平靜,不顯驚詫,明顯事先便已經知道了這件事情。

  他看着小黑龍說道:“時隔數百年,你終于能離開北新橋那口老井,得獲自由,為何不回南海?”

  “因為這是我的承諾。”小黑龍站在陳長生身前,看着他認真說道。

  很明顯,商行舟給她帶來了極大的壓力,她的小臉上寫滿了緊張,但依然堅定。

  商行舟忽然問道:“你會保護他嗎?”

  她仰着臉,很是傲然地說道:“當然。”

  商行舟繼續問道:“你願意在星空的面前與他結為一體,愛護他、尊重他、安慰他、就像愛你自己一樣,不論他生病或是健康、富有或貧窮、成功或失敗,都始終把他的名字放在自己的名字之前,直至離開這個世界,回歸星海?”

  這段話就像清風,徐徐而至,又如驚雷,隆隆不絕。

  這是教典裡最古老的文字之一,這是守護者的誓言,這是離宮的規矩。

  她沉默了會兒,說道:“我願意。”

  商行舟問道:“哪怕要為之付出生命?”

  她沒有任何猶豫,說道:“是的。”

  數年前在北新橋底,她已經為陳長生付出過比生命更加重要的東西,至少在她自己看來是這樣的。

  當然,這并不代表着她就真的願意不問任何條件就為陳長生而死,也不代表她不怕死。作為擁有漫長生命的龍族,死亡是它們很少考慮的事情,但正因為生命過于漫長,所以偶爾想起時,便會生出遠遠超出普通人類的恐懼。

  她盯着商行舟的眼睛說道:“王之策當年都不敢殺我,隻敢把我囚禁,我不相信你敢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