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君揮了揮衣袖,看似很随意,很潇灑,就像一名酒後作了篇新詩的書生。
袖裡是被他的手握着的斷碑。
衣袖輕輕一揮,斷碑輕描淡寫、卻又是那般不可躲避地擊中了海笛的後背。
喀喇一聲響,就像是參天巨樹被蛀蝕了無數年,終于承受不住,從中倒塌。
海笛的胸前出現了一個極其誇張的突起,就像是肥沃的平原上一夜之間隆起了一座山峰。
一道難以想象的宏偉力量在他的魔軀裡肆虐,瞬間讓他的腑髒移位,裂開,就連魔核上都出現了裂紋。
海笛無法承受這股巨力,變成了一隻紙鸢,慘然飄向着遠方的雪峰。
看着越來越近的雪峰,身受重傷的他視線模糊,意識紊亂,卻沒有忘記一個重要的問題。
為什麼會這樣?軍師的人呢?
今夜他領旨而來,事先便知道,尋找并且殺死朱砂丹的主人并不是全部,所以看到陳長生後,并不是太過意外。哪怕後面看到本應早就死去的陛下重新出現在面前,他震駭,卻依然保有着希望。
無數年來,魔族已經形成了某種心理慣勢,黑袍大人必然算無遺策。
海笛以為,軍師既然派自己前來,肯定算到了這點,當然會有所安排。
所以先前那刻,他才敢向陛下出手。
他總以為會有别的變化發生。
然而……沒有。
事實就像眼前越來越近的雪峰一樣,那樣的寒冷并且堅硬。
在最後的時刻,海笛忽然想起了兩年前的那個夜晚。
在那個夜晚,他見到了那位已經數百年未見的故人,更準确地說,是以前的主人。
海笛明白了,閉上眼睛,在心裡歎了口氣。
……
……
在遙遠的夜空那邊,海笛如山般的魔軀,已經變成了一個小黑點。
與真正雄偉的雪山比較起來,無論人還是魔,都顯得那樣的渺小。
那個小黑點沒入了雪峰的中段,深深的厚雪裡。
一道震動從遠處延着地面傳回雪谷,緊接着是如雷般的沉悶轟隆聲,無數萬年積雪,從那座雪山上垮落。
沒用多長時間,那座雪山的形狀便發生了極大的變化,與先前截然不同。
海笛撞出的那個黑洞也消失了,再也找不到任何痕迹。
魔族軍方前線統帥就這樣消失了。
這件本應震動整個大陸的大事,在這個深沉的夜裡,卻顯得那般無足輕重。
無論壯觀還是慘烈,都沒有人看到,沒有人在意。
魔君沒有看,因為他不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