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來他一直都是魔君,實際上,千年來他也一直都是傷者或者說病人。
現在他的實力準确來說隻有全盛期的五分之一都不到,先前揮袖擊敗海笛看似潇灑自如,可如果換作以前,他哪裡需要伸手?最關鍵是的,他現在的傷勢已經重到随時可能死去,所以他才會急着找到陳長生……吃掉。
魔君淡然說道:“就算傷勢再重些,我在這片天地之間也沒有幾個對手。”
陳長生知道這是真話,看着眼劍鞘,說道:“但現在你沒有辦法再威脅到我。”
安華和那名裨将,已經被他送進了周園裡,就算他這時候死了,魔君也沒有辦法殺死他們。
這個事實讓他可以暫時不去擔心吱吱的安危,心情更加平靜。
今夜,魔族已經失去了海笛這樣一位強者,隻要他在死之前,把這一身血肉盡數焚為青煙,那麼魔君也必死無疑。
他是教宗,但離神聖領域還極為遙遠,這樣算來怎麼都是劃算的——對人族來說。
魔君面上那片山水忽然間變得寒意十足,仿佛由水彩變成了水墨:“你想自殺?”
看着右手前方約三尺外焦黑地面上一個洞穴裡爬出來的驚魂未定的螞蟻,陳長生說道:“隻能如此。”
魔君指着他手上的那串石珠,說道:“你還有别的選擇。”
陳長生知道他在說什麼,搖了搖頭。
開戰之初,他曾經設想過,或者可以借助周園或者青葉世界暫避,但現在已經放棄了這個想法。
首先,這很容易讓魔君抓住穿越空間的痕迹,借道而入。
這個風險對别人來說并不大,但他面對的是魔君,要知道很多年前,魔君便曾經進入過周園,并且拿走了一塊天書碑,相信正是剛才海笛用的那塊斷碑,此時已經變回魔君腰間系着的那方石制小印章。
其次,在寒山時他就已經确認過,如此近的距離裡,想要當着魔君的面進行空間穿越,非常困難。
最後,陳長生不願意冒險。
哪怕隻有一點風險被魔君生擒,他都不能接受。
——隻能談判,當然談判的基礎在于他有真的去死的決心,并且能清楚地讓魔君感受到。
那麼他便不能有借周園暫避的想法,一點想法都不能有。
魔君說道:“我不會讓你死的。”
陳長生說道:“我自幼讀道藏,修道亦數載,很是艱辛,現在至少能夠确保,不知如何來,但知如何去。”
魔君說道:“哪怕你死後,我可能為了洩憤去殺很多人?”
陳長生說道:“我說過,我從來沒有救衆生的妄信,我隻在意能夠看到的每一個人。”
“是嗎?那你好像忘記了一些事情。”
夜風狂作,一具擔架從湖畔的廢墟裡飄出來,極其巧妙地越過數千道劍織成的森然劍陣,落在了魔君的腳下。擔架上面的那名年輕陣師依然昏迷不醒,黝黑的面部肌膚之下隐隐透着青意,似乎随時可能死去。
“這是真實的、你可以看到的具體的一個人。”魔君看都沒有看擔架一眼,盯着陳長生的眼睛說道。
随着他的言語,他臉上覆着的那道夜色漸趨深沉,那片山水卻反而添了幾分顔色。
陳長生有些無奈。
他本以為這場談判會像唐三十六以前說過的那樣,彼此提些條件,然後再如何。
沒想到,對方直接一開始就把底線亮了出來給自己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