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風拂動矮松,樹影微動,那片陰影就像一張紙般被掀起。
除蘇解除了遁形功法,顯露出了真身。
小院裡漸有霧氣生出,晨光無法穿透。
牆角流着淺水的磚道裡,幾隻小銀魚翻了肚子,已經死去。
矮松的顔色也漸漸變黑,仿佛好些年沒有被雨水洗過,染上了極厚的污垢。
整齊堆着的柴木上面漸有青苔生出,木地闆變得有些濕漉。
整個院落都變得潮濕無比,有些悶悶的感覺。
這些霧與濕氣,都來自除蘇的身體。
如污泥般的身軀裡湧出的汗漿,浸濕破爛的衣衫,變成劇毒的濕霧。
那道神念還附在他的身上。
漫長的一夜過去,他已經無法再堅持太久。
現在擺在他面前的,隻有兩條路。
或者退出,或者前進,但無論是哪條路,都需要他掙斷那道神念,做一次最決然的選擇。
他毫不猶豫選擇了前者,準備逃跑。
當年在長生宗用大陣遮掩的深澗裡,他就是這樣活下來的。
後來在雪原魔族強者的包圍裡,他還是這樣活下來的。
隻要能夠活着,他願意做任何無恥的事情,将來用千倍萬倍的殘酷手段報複便是。
在這道神念之下,他不敢輕易動用土遁,借着霧氣的遮掩,身後那對難看的肉翼悄無聲息掙破衣裳動了起來。
然而,就在下一刻,他停止了動作,揮動的肉翼也漸漸慢了下來。
他伸出血紅的舌頭舔了舔幹枯裂開的嘴唇,笑了笑。
他笑的很難看,就像是昆蟲被陽光曬裂的屍體。
他轉身望向霧裡,用難聽的尖銳聲音格格笑着說道:“原來,你是在吓我。”
“整整一夜時間,你沒有對我出手,不是擔心驚動牧夫人或者别的妖族強者,而是你現在的傷已經太重,根本沒有辦法出手,而你又不想那個叫軒轅破的家夥冒險與我對上,所以才會落下這道神念。”
晨光落在院中,稍亮了些,照清楚了除蘇幽暗的眼眸裡的深深不解。
“甯願冒險現在單獨面對我甚至是随後可能源源不斷而來的妖族高手,卻也不願意昨夜叫破我的行藏,讓那個叫軒轅破的家夥稍微冒些風險,這是為什麼呢?難道那個家夥是您的關門弟子,還是……私生子?”
他慢慢地向前走去,霧氣漸分,顯現出房屋的輪廓。
房屋裡沒有聲音響起,也沒有誰來回答他的這個問題。
除蘇走到了屋前,隻需要向前走兩級台階,他的手便可以觸到門。
他的身體有些顫抖,因為緊張與興奮,當然還有那抹怎樣也揮之不去的恐懼——雖然他非常确認事态就如他先前所說的那樣,但想着下一刻要面對的是如此傳奇的一對夫妻,依然無法抑止地恐懼起來。
如果可以,他絕對不會踏上這兩級台階,絕對不會伸手去推門,甚至不會來到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