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典上一直都有關于八大山人的記載,為何陳長生直到今天才确定對方的存在,為何對人族民衆以及修道者來說,八大山人更像是近乎神話的傳聞?因為這個名詞确實已經有很多年都沒有出現過了。
——當年北伐之時,八大山人還是魔族的戰鬥主力,在雪老城下一戰裡起到了非常重要的作用,祁連山人與賀蘭山人先後戰死,但在那之後他們便消失了,沒有誰知曉他們去了何處,随着時間流逝,甚至連他們的存在本身也開始被懷疑。
今夜終于親眼見到了這些傳聞裡的存在,陳長生在道典上看過的那些記載自然也是真的。
八大山人的出現與通古斯大學者有很大的關系,極可能與當時那位人族教宗也有關系,所以名号裡才會有一個人字。當然,作為魔族的遠古強者,近乎圖騰般的存在,不可能指望他們會放棄對魔族的忠誠站到人族一邊。
隻是他們當年為何會忽然消失?今夜為何又會忽然出現?
陳長生的神識落在北方那道巨大的黑影上。
他感知到了一無形的屏障,就像是實質化的夜色——不愧是魔族的遠古強者,氣息要比當年在雪嶺見到的第二魔将海笛還要更加強大恐怖。難怪肖張今夜成功破境晉入神聖領域,依然受了如此重的傷,就此昏迷不醒。
肖張臉上的白紙顫動間隔的頻率已經平緩下來,呼吸已經平穩,隻是失血過多,不知何時能醒。
陳長生收回視線,望向那道巨大的黑影,問道:“前輩如何稱呼?”
他想要通過對話來拖延一些時間,并沒有指望對方會回答,沒想到下一刻對方的聲音居然響了起來。
那聲音依然像是大山地底洞穴裡穿出的風,嗡鳴回響,其間隐藏着極其複雜的變奏。
胭脂山人?道典上沒有詳細記載八大山人的姓名,陳長生隻能憑讀音猜字,不知道對方其實叫做焉支山人。緊接着,南方草原上也響起兩道聲音,他才知道另外兩位魔族強者叫伊春山人與鏡泊山人。
“今夜魔族準備宣戰?”
陳長生看着焉支山人說道,神情認真甚至嚴肅。
他們現在所處的位置是秀靈族的草原。
數千年來,魔族、人族、妖族為了這片草原以及曾經生活在這片草原上的秀靈族人,不知發生了多少場戰争,青青野草下的黑色土壤完全是被不同種族生命的鮮血澆灌而成,豐沃亦是由死亡而來,對三族來說意義都很重大。
意義重大往往就意味着敏感,也就意味着極易引發戰争,所以三族現在對這片草原的态度都很謹慎,哪怕最後這片草原終于歸屬了人族,更多也是名義上的歸屬,大周朝廷從來沒有在這裡駐軍。今夜隐世多年的八大山人忽然現身,追殺肖張來到這片草原,更是包圍了陳長生與徐有容,明顯所圖甚大,與宣戰還有什麼分别?
“你我兩族之間的戰争從來沒有停止過,又何必需要重新宣告開始?”
焉支山人說的這句話很長,聲音有些渾濁,讀音卻非常标準,甚至有些廬陵舊府的口中音。
陳長生想到道典裡的那些記載,對那段已經消失的曆史越發好奇,對這個答案本身也有些不解。
哪怕是最無知的孩童,隻要在茶樓酒館裡聽過說書,也都會知道最近這些年大陸局勢在怎樣變化。
人族迎來了野花盛開的年代,魔族卻在以難以想象的速度衰敗,無論是嚴寒的氣候,突如其來的災荒還是各部族之間内争導緻的戰鬥人員數量急劇減少,都在把這個曾經縱橫大陸的強大種族慢慢拉向深淵。
在這種時刻,魔族應該考慮的是如何自保,而不是主動向人族發起進攻。這本來就是年輕魔君這幾年的執政風格,哪怕被雪老城裡的貴族們指責太過保守甚至斥為丢臉,也沒有任何改變。為何今夜焉支山人卻如此強硬?
陳長生說道:“你們沒有勝利的可能。”
焉支山人說道:“但今夜可能是神族最後的機會。”
陳長生問道:“什麼機會?”
焉支山人說道:“教宗大人你是逆天改命成功的第四人,我們也想試試。”
陳長生問道:“你們想要改變什麼?”
“一族之命為勢,神族日漸勢微,再不振作,隻怕便要滅族。”
焉支山人說道:“我們想要試的,便是逆天改勢。”
陳長生說道:“當年在白帝城,我曾與貴主談過,滅族這種事情不會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