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眨間的功夫,妖異的雜色光芒急劇放大,八足分張,六瞳變色,半蛛半人的身軀習慣性佝偻地站着,卻又擁有着随時撲殺獵物的殘酷張力。
這樣,一頭人面蛛,也就是“魔符”顯化。
顯化在另一頭人面蛛的肚子裡。
第七十九章
熔爐獄(下)
熔爐火獄對魔符這個外來者,表現出了十足的排斥。火海中翻起了巨大的漿泡,顯出恍如熔岩的深層結構。火海上空的焰光炎流,就像是飛舞的巨蟒,咆哮着要将魔符吞噬。
此時的熔爐火獄,不像是在一頭暗面生物的肚子裡,而是存在于一個巨大的世界中央,有一種芥子納須彌的奇幻感。
面對這樣的環境,魔符并不急于對抗、破壞,他所做的就是仰天長嚎,身外燃燒起有如實質的血色火焰,與更外層的格式塔相合,将格式塔特殊的結構形式,一層層地向外拓展。
在熔爐火獄的中心處,疏密不等的線條在火海中穿梭、交錯,搭建起一個又一個基本結構,再拼接成互相連接,渾然如一的複雜整體。
這場面是如此的熟悉,一如在德商大廈的格鬥場中,那處神奇的祭壇。
沒錯,魔符又立起了一處新的祭壇,之前它是建立在數百名看客的情緒濁流之上;而如今是搭建在這處熔岩火獄之中。
上個祭壇搭建時,羅南還是兩眼一摸黑,标準的“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可随着他接觸機芯搭建的“巴别塔”,在傑克“無私”的展示過程中,了解了運轉能量信息的結構規則,再加上掌握靈魂呼吸後,漸漸體會到精神物質層面幹涉互通的奧妙,現在看來,就有點兒開竅的意思。
羅南注意到,兩個祭壇結構非常相似,不像是具備本質上的差别,特别是其中運轉的法理,亦即對能量信息的處置方式,也是如出一轍。
從一個簡單的邏輯推導可知,同樣的形式,往往根植于同樣的内容;既然結構如此,它存在的基礎也不應該有太多改變。
“唔,也就是說,這處熔爐火獄背後的根基,其實和格鬥場的看客們性質是類似的。隻不過一個表現為情緒濁流,一個表現為熔爐火獄……”
羅南看得興緻大起:“根植于人心情緒欲望的濁流,原來可以展出不同的形式,具備不同的功能。這種變化,是人面蛛造就的,還是有着另外的影響因素?”
帶着疑問和收獲,羅南再觀察這片熔爐火獄,感覺就更為通透,理解也更加明澈。
随着魔符搭建祭壇的進度推進,原本在外圍沖擊幹擾它的炎流巨蟒,反而漸漸消停了,倒是火海下方的熔岩之中,漿泡一個接一個炸裂,分明就是一張張扭曲的人臉,用或憎恨、或恐懼、或狂熱的視線盯視過來。
但無論怎樣,它們都無法阻止祭壇結構持續地擴展、完善,而且,随着各種功能性結構的排布,它們的震懾力反而在一路走低。
事情就是這麼有趣,不管是多麼恐怖慘烈的場面,當祭壇搭建起來,何為祭司,何為祭品,誰具有主宰力量,誰隻是豬羊蠢物,就以這樣一種冷酷的等級形式分判清楚。
熔爐火獄的恐怖場景還在持續,也許它确實具備吞噬意識、銷熔靈魂的強大力量,可是,僅就祭壇分劃的等級而言,它不能對祭壇上的魔符造成任何威脅。
換句話說,魔符用一個祭壇,鎮壓了熔爐火獄。
同時它還在剝離火獄之後更本質的東西。
随着祭壇搭建,熔爐火獄被鎮壓,被烏沉鎖鍊穿透的人面蛛,愈地焦躁不安,甚至已經透出恐懼的反應,倏地尖嘯一聲,不管不顧,破空而走。
這種情形,倒像是當日軍艦上,羅南被燃燒魔影拖走場景的再現――問題是,雖然隻隔幾日,羅南卻已非吳下阿蒙。通過魔符,他對人面蛛的了解,也已相當地深入,正面對抗都未必害怕,更何況現在已經放個“孫猴子”在對方肚子裡?
“定!”烏沉鎖鍊抖動,“我心如獄”的格式之力灌注。
人面蛛内有祭壇作亂,外有鎖鍊擒拿,再加上之前又挨了何閱音一刀,傷了元氣,抵抗之力一減再減,明明已經跨空而走,竟然硬被羅南拖了回來。
這一波響動就太大了,非但近處的何閱音感覺到異常,遠方的那位神秘強者,也是悚然而驚,心神都分散許多。
最直接的影響就是,他針對何閱音的後續殺招斷去,後者安然落地,向後便退。
緊接着廢棄樓層之上,巨臂、爆岩也先後破開了精神壓制,三人轉瞬合為一處,又退往白先生那裡。
此時,協會成員的防禦圈正處在茫然狀态,三人一回來,便分散站開,在環形防禦圈外圍,形成一個三角結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