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祭壇框架”的變化上可以看到,所謂的烏沉鎖鍊,很像是某個高級秩序框架的具現化。
羅南無法理解,祖父是怎麼讓這種“秩序框架”,化入藥劑、呼吸、觀想之中,烙刻在修行者身上,使之掌握這種高級技巧。
可目前最重要的還是應用。
羅南自忖,他的烏沉鎖鍊的指向性,不會比安翁遜色多少,貌似還能跟着他“下潛”一段距離。
可那又何必呢?白心妍等人的嘲諷,柴爾德的告誡同時入心,還有之前種種教訓……他吃的虧還少嗎?
不再多想,烏沉鎖鍊具現化,從虛空深處穿出,自巴澤頂門貫入。
羅南不是頭一次将烏沉鎖鍊向活人運使,但肯定是頭一回懷着明确的“秩序”目标。具體的氣血運行,羅南不懂也不關注,他的注意力都放在秩序框架對混亂本質的作用上。
其實說是作用,也是擡舉他了。
對物質層面的幹涉,從來不是羅南所長。如今他的展方向,已經開始向“純粹觀察”轉變,很大程度上放棄了與物質層面生作用,以此換來在精神感應上的突出表現。
羅南不可能把巴澤變成一隻扯線木偶,也無法強行将巴澤拐到新的秩序軌道上。
他隻是引導巴澤透過混亂的迷霧,看清楚混亂元素侵蝕下,更高層次的“新秩序”,以此梳理形神結構,緩解混亂元素侵蝕帶來的傷害。
問題是,巴澤已經喪失了基本的控制力,就算有明确的答案擺在眼前,也難以跟進。對此,羅南早有預料。
現在就是最後一個岔路口。
羅南也對柴爾德做出最後的提醒:“這是‘我’的秩序框架……我的!”
更深層的意思,柴爾德肯定理解了。但他一言不,半跪下身子,重重一拳轟在巴澤的胸口。
巴澤一口鮮血噴出來,濺了柴爾德滿頭滿臉。後者毫不動容,又是一拳砸下,可這時候,癱在地上的巴澤卻是主動挺起上身,用胸口硬将柴爾德的拳頭截在半途。
這一刻,兩人視線對接,柴爾德略擡下巴:“要活命,跟着來。”
巴澤大口喘氣,混亂元素侵蝕、共生帶來的痛苦還在持續,他身體内外,每一根血管都在扭曲,每一塊肌肉都在抽搐。在一片混亂之中,人體慣有機能秩序早已面目全非,再沒有恢複的可能。
要想活命,他就必須在這片廢墟上,找到一個允許生命持續的全新秩序。而這一點,是他在短時間内,無論如何也做不到的……而羅南正在為他演示某種可能。
巴澤唯有遵從,别無選擇。
他閉上眼睛,呼吸先是進一步地急促混亂,忽又斷掉,幾秒鐘後才接續上,如此反複。與之同時,他身上的肌肉、骨骼、血管、内髒都在瘋狂蠕動,與呼吸節奏貼合。
反複五次,亦即失敗五次之後,巴澤忽地一聲狂吼,後腦勺瘋了一般向廢墟樓闆撞擊,咚咚有聲,身體大幅抽搐掙紮,凸起的血管遍布表皮各處,構成醜陋猙獰的圖像。
時間一秒接一秒地過去,陰影巨柱攪動的烏雲濁霧,将樓體腐蝕了一層又一層,不時有局部結構垮塌,大廈愈地搖搖欲墜。
一部分烏雲濁霧漫過來,當然傷不到柴爾德,也對羅南無可奈何,但卻受到了某種莫名的吸引,投向狂吼中的巴澤身上,在口鼻之中穿進穿出,仿佛進行着某種交換。
柴爾德毫不動容,安靜地看着這一切。
“咝!”
長長的吸氣聲響起,巴澤猛地力,短短兩秒鐘内,竟是将身外那些霧氣一吸而盡,痛苦掙紮身體微微膨脹,蓦地凝定,随即癱回樓闆上,大口喘息,胸口起伏明顯,可呼吸已經開始進入正常人的範疇。
這就代表,巴澤從混亂無序之中,找到了新的生命秩序。
雖然這未必是他滿意的結局。
巴澤睜開眼睛,冰冷的眼睛指向夜空,漫無焦點。猙獰兇意像是冰層下的火焰,微弱卻又堅韌地存在着。
羅南知道,這哥們兒的眼神是送給他的,可這又能怎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