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層面深處,那個躲在層層防禦之後的幽詭影子,無法察出破綻。
薛雷沖擊,是反客為主的一招。
先前黑甲蟲已經進逼到一定距離,薛雷突然撲上,強絕的爆力,讓他幾如過澗猛虎,呼嘯而至,周身罡力直接将半途中殘餘的煙氣毒幕撕碎。
黑甲蟲被徹底打破了對毒霧的控制,然而他腳下走位依然飄忽,及時錯步,讓過薛雷沖擊正鋒。
薛雷眼神兇狠,高壯身軀瞬間一個行水流水般的半旋身,肩撞肘擊,引出了狂風暴雨般的近身短打。他小範圍的挪移變化,竟不比黑甲蟲遜色多少。
黑甲蟲的反應,比他的正常狀态還是要遜色的,避過肩撞,就躲不過肘擊,身形驟然僵。薛雷窺準機會,低吼聲自喉中迸,充沛力,一拳擂出,一拳繼起,黑甲蟲肩窩、脖頸、臉面,連遭重擊,初時無聲無息,三拳過後,忽有雷音炸響,穿透皮肉,貫入顱腦,潛勁爆震,黑甲蟲醜陋變形的頭顱一鼓,即而炸裂。
碎裂的顱骨之中,甲蟲的軀殼驟然一癟,像是要爆掉,其實是借此躲過了大部分拳壓,即而硬往下縮,沿着斷頸血管,陷入黑甲蟲殘軀之中。
此情此景,妖異恐怖,然而進入戰鬥狀态的薛雷,反而視若無睹,僅遵循氣機牽引,又是一拳下錘。
雷音再響,黑甲蟲殘軀之上,肩頸胸腔嚴重變形塌陷,幾已不成人形。任是哪個正常人如此模樣,都死了十成,可薛雷感覺仍不太好,他視線盯住黑甲蟲殘軀,又一記重錘欲出。
但在此時,羅南的意念直入腦海:“後退!”
刺激一出,薛雷想都沒想,拳勢收斂,身形閃退。
幾乎與他同一節拍,黑甲蟲嚴重塌陷的胸腔驟然鼓脹,看勢頭是要整個地爆開,但将爆未爆之時,忽被一種無形之力強行約束,最終隻在已成爛肉的肩頸處,爆開血霧。
血光在空氣中哧哧作響,部分後先至,灑向薛雷頭面,但薛雷拳勁迸,硬将其震開。
脫離險境之後,薛雷面上決無輕松之意,猛地扭頭去看羅南,正好見到死黨血色眼眶中,莫名閃過的電光。
沒等薛雷弄個明白,耳畔又有絕望的叫聲響起:
“啊啊啊啊啊啊!”
殘軀上半部分,醜陋的綠殼甲蟲重新浮出,有半邊軀殼融入破損血肉中,另外半邊包括頭部、背部硬殼等,都冒出火煙,焰光飛卷而上,隐約成了一個痛苦掙紮的人形。
黑甲蟲的“怨靈”。
此刻的黑甲蟲,或許是清醒的,因為憤恨的情緒已淪為表面,嘶鳴中盡是絕望恐懼――那是由他當前人不人、鬼不鬼的狀态而生。
“蛇語,蛇語!”黑甲蟲的所有聲器官已經毀了個幹淨,眼下嘶叫其實都是強烈負面意念的實質化,既像是咒罵,又像乞求。
“多謝你幫忙。”
出奇溫和雅緻的聲音,如微風般悄然入耳。這是把觀景平台的氣流當成樂器來演奏,又滲入若無若有的意念,而成音。
聽音識人,誰能想到這是蛇語?
蛇語的答複越平和,黑甲蟲的反應越激烈。強烈的情緒使焰光更為灼人,可無論怎樣,它也隻算是血肉花盆裡的盆栽,不管如何扭曲掙紮,脫不開,死不掉,隻帶着半截殘軀搖搖擺擺,場面讓人脊骨寒透。
蛇語也沒有閑情與一個自我意識即将泯滅的家夥多聊,她的語氣愈松弛輕柔:“确實要多謝黑甲蟲,能夠讓羅君揮所長,也能讓我以這種方式,與羅君接觸。”
薛雷其實不太明白蛇語的意思,可聽這語氣,還有她一反前面陰詭手段,大方聊天的态度,本能就覺得不妙:“南子?”
羅南靠在防護玻璃上,血紅眼眶鎖定黑甲蟲,剛剛還有些止歇的血水,又流下來,從下巴滴落到白大褂上,很快洇出一片刺眼的痕迹。
剛才黑甲蟲身軀鼓漲欲爆,确實是羅南以靈魂力量強行幹預其中樞齒輪,硬壓下去的。
如若不然,噴濺的絕不是一團血霧,而是标準的血肉炸彈,薛雷未必承受得住,而急劇擴散的毒素環境,羅南也抗不下來。
羅南幹涉的手法,已經極緻巧妙,必有洞徹敵方根基虛實的眼力,方能為之。可是作為另一方操盤手的蛇語,也早在這裡埋下機關,羅南靈魂力量才滲進去,便被她牢牢鎖住,成糾纏之勢。
二人的靈魂力量度正面碰撞,就形成了一個危險的僵持。隻要羅南稍有退縮,“血肉炸彈”就會砰然炸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