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邊,爆岩稍加琢磨,嗯嗯兩聲,還是開口道:“能找準信念當然好,不過隻看勝場是不夠的,要看敗場。這世上沒有誰長勝不敗,就是歐陽會長,據說年輕時也被人打得懷疑人生。真到那時候,就是受考驗的時候了……”
羅南扭頭看去一眼,點點頭:“我有準備。”
“一點兒心理建設絕對不夠!”
爆岩以過來人的身份出忠告:“勝利的時候,再冷靜的人也很難徹底掘自身的瑕疵;可慘敗之後,錯誤又會急劇放大,想保持平常心太難了。所以要有股子韌性,要一遍遍淬火打磨,到最後甚至要把既有的結構全給砸碎,才能煉出一塊好鋼……最忌諱的則是左右搖擺,自我否定。”
“我知道你的意思。”羅南繼續微笑,口鼻間呼出的暖暖氣息,依舊平順悠長,“不過你放心,我别無選擇。”
失敗的打擊其實早就到了,羅家三代人現在的狀況,就是最鮮明的體現。
可既然爺爺、母親……也許還有父親,所有的骨肉至親都将心血抛灑在“格式論”之上,作為繼承人,即使它看上去是一輛高飛馳的失控跑車,可在它撞毀之前,羅南就是命中注定的駕馭者和修正者。
所以說,目前羅南并沒有以格式論敗盡強敵的強大信念,有的隻是“與之同存,與之偕亡”的覺悟。
還好,前面的路因為耦合、因為齒輪的存在,路标尚存,光明仍在,一份希望還在。
笑容過後,羅南本來還要說些什麼,可最後再沒言語。他腳下不停,昂望向前方,住宅區錯落的庭院花牆之後,晨光漸露,縱然是層層高樓林立,也将清晰的天幕輪廓映現,看得明透。
和爆岩一起,在外圍慢跑幾圈,羅南又回到家中。今天雖是周日,可家裡幾位都有安排,起得都不算晚,就連莫鵬都打着呵欠半躺在客廳沙上,玩遊戲打時間,都沒看到羅南進門。
姑父莫海航在廚房裡忙碌,隻要有空,他就堅持下廚,避免全家人遭受智能管家或者姑母大人的荼毒。
至于姑母羅淑晴女士,則隻是擺一下餐具,間或指揮智能管家整理家務之類。
羅南打了聲招呼,又去樓上清洗。羅淑晴隻點點頭,沒有多說,眉目間難言開朗,而下一刻瞥到玩遊戲的莫鵬,便冷聲道:
“過來幫忙。”
莫鵬愕然擡頭,可看到老媽那張面孔,最終屁也不敢放,扔掉掌上終端,走去扮乖寶寶。
家裡氣氛有些壓抑,一直到進餐時間,都是如此。
也不怪出現這種情況。昨天周六,一家人又去療養中心探視爺爺羅遠道,可與上回不一樣,他們幾乎沒有與羅遠道正面接觸的機會。
據療養院的說法,老人中樞神經系統退行變性症狀越來越嚴重,進一步加深了精神分裂的情況,導緻情緒很不穩定,而且還在持續惡化之中。再這麼下去,精神和身體恐怕會迅垮掉,再沒有挽救的可能。
就算這是早就可以預判的結果,可真到眼前來,仍然很難讓人接受。
特别是羅淑晴,作為昨天唯一允許短時探視的親屬,親眼目睹父親的種種狀況之後,情緒就進入到極端低落狀态,一晚上的功夫,也沒有好轉多少。
正因為如此,早餐時段,餐桌上出奇地靜默。
羅南埋頭吃飯,薄薄的牛肉片搭配小米粥,十幾塊肉片直接按在粥碗裡,濃稠燙,又裹着肉香,很是下飯。他用的是全家最大的碗,進度還是最快的,不到十分鐘,已經是第三碗。
“别喝熱飯,燙出病來。”羅淑晴碗裡隻下去淺淺一層,了無食欲,隻看其他人進食,末了盯上了羅南,出口訓誡。
羅南隻嗯了一聲,依舊埋頭,唏溜溜地将金黃色的小米粥送進嘴裡,吃得理直氣壯。他的飯量一向驚人,跟随修館主進行“目竅”修行之後,有增無減。
爺爺病情惡化,羅南并非無感。可是這幾日經曆,特别是在生死邊緣來回晃蕩,讓他心中别有一番滋味缭繞:
面對至親的苦痛,其實可以有很多種态度,悲傷是世俗常見、無奈之舉,卻未必再适合他。
看侄兒悶頭吃飯,羅淑晴并不生氣,隻問自家老公:“南南是不是胖了些?”
莫海航能猜到,妻子是察覺到情緒不對頭,正嘗試調整,便“嗯”了聲,應道:“老莫,報個數,羅南的體重?”
“老莫”就是智能管家,掌握着全家人的身體數據和健康指數,當下便以很磁性的男中音回應:“羅南先生在1o月28日體重測量數據為526公斤,BmI值為188。”
“這個可以。”莫海航點了點羅南,“最近多了點兒肉,臉色也好看了,雖然還是偏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