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影區的光線比較迷亂,與會人員卻似乎能看到,在那些半透明的氣泡外膜上,都映現了“助手一号”的扭曲形影。
羅南伸手拂過“氣泡”,讓它們遊走穿梭:“很可惜,光線無法讓它們呈現出應有的質感。不過大家明白我們假設的情境就好可以把‘氣泡’當成每個人的自我領域,也許它是某種力場、是某種空間、是身體機能和精神的混合幹涉造物。
“我們且不用去鑽研它的本質,隻需要理解。在我們目前的假設下,沒有什麼公共的精神空間,人與人之間隻是分隔開來的孤島,當一個人的光芒作用到另一個人那裡,聯系就産生了。
“還記得我早前說過的那些嗎,我們有生以來已經習慣一件事:将被動接收的信息以及相應的神經元的蠕動,轉化為一個虛假的自我意識。這個習慣是如此地深刻,以至于就算是我們覺醒了、真正地獲得了這種主動權,也往往會與以前糟糕的習慣混為一談究竟是你主動感應到了目标?還是目标找到了你?我們心裡必須要有一個判斷。
“這個判斷,就是‘我’與‘非我’。就算無法阻擋外界力量的侵犯,也要明白,什麼是我們主動搜索的、什麼是我們本能感應的、什麼是遭到别人強加的。
“我剛才說過,我們處在一個‘囚籠’之中,這個囚籠是在禁锢你,也是在保護你。而一個真正的覺醒者,應該知道能夠明白自身囚籠的邊界,有效地保護、洗煉自身的領域,并且主動地探出手去,以自身特有的方式,去觸碰外界無限的天地。”
說到這裡,羅南中斷,繼而深吸口氣,視線又一次掃過全場,再開口時,聲音愈地明朗铿锵:“這個就是‘格式論’的立意之一,裡面有個名目叫做‘我心如獄’。”
面對會場内上千對眼睛,羅南忽爾燦然一笑:“趁機販賣私貨,大家不要介意。”
會場内掀起一波低低的笑浪,中間不知道誰打頭,掌聲漸起,從零零落落,到澎湃如潮。
羅南知道,這一波掌聲裡或許有些禮貌因素、有些群體意識的影響,也有對他輕易影響上千人感知的敬畏,真正被理論折服的未必有多少。
可當他站在台上,被陣陣掌聲簇擁推動,心髒的跳動頻率還是有了明顯的加,泵出的血液沖上了頭臉,迫使他微微低下頭,再次深呼吸,才維持住了看似從容的笑臉。
羅南知道,他不能停,一旦停下來,情緒上的動蕩可能會沖垮他好不容易貫穿起來的思路。所以,他主動伸出手,雙掌下壓,做了一個安撫的手勢。
以前,羅南總覺得這個動作很“裝”,是自戀的那種。可是随着他掌心下壓,會場内真的在五秒鐘内,恢複了平靜,除了上千人的呼吸,幾乎再沒有别的雜音。
羅南并沒有在精神層面上做文章,但他現在确實已經用語言、理論以及鐵樣的事實,形成了一團無形的漩渦,攝拿住了上千人的心神,讓這些人的情緒和思維,随他的一言一行而起伏波蕩。
“我不知道,在座的各位有沒有聯想比較豐富的。當我提出了‘囚籠’這個概念,将其與‘感知’相對應,稱其為‘感知領域’,在座的各位,第一時間想到的是什麼?”
前排,剪紙倒抽一口涼氣:“好家夥,玩互動玩上瘾了!”
他感歎的空當,身邊的竹竿已經舉手,大聲道:“我想到了凡領域!”
“哦!”
會場内傳出一波氣息的聲浪,顯然是被堪稱“凡種标配”的高層次概念及其對應的落差給驚着了。
周圍的“親友團”則紛紛向竹竿豎起大拇指,表示這個“托兒”很專業。然而竹竿并未給予回應,目不轉睛地盯着台上,神情專注而嚴肅。
羅南倒是對竹竿笑了笑:“謝謝竹竿哥捧場。我和你的想法是一緻的當我的腦子裡明确了一系列概念之後,個想到的,也是凡領域。而且我認為,凡領域和我們的‘囚籠’并沒有本質上的差别。”
直播節目唯一的收費嘉賓ree,當即拍案怒喝:“嘩衆取寵!”
然而,這時候已經沒幾人關注他了,語出驚人也好,嘩衆取寵也罷,羅南的說法确實是賺足了眼球。
羅南劃動手指,讓助手一号周圍的“氣泡”變得更加動蕩,中間還信手“戳破”了兩個:“對于區分‘我’與‘非我’,我想在座的、包括收看直播的朋友們,已經有很多人不自覺地做到了。比如說‘靈覺’。不管是肉身側還是精神側,能力者對外部刺激總是非常敏感。
“這可以理解為,在習慣了‘我’之領域的範圍和性質之後,對于‘非我’的幹涉影響便有着本能的排斥。很多人也就差最後一步,沒有将‘不自覺’改為‘自覺’,沒有将被動的情緒上‘厭惡’改為主動的實質上‘防禦’和‘反制’。
“看啊,氣泡總是脆弱的、不穩定的,一陣風就讓它破滅;可如果推高它的層次和量級,讓它變成氣球、房屋甚至于堡壘,又會如何?如果将它從内收轉為外放,從防禦變成攻擊,情況又會怎樣?”
會怎樣?
當然是凡拔俗、牢不可破、無堅不催、大殺特殺……
人們總是這樣,很難靜心去思考内在的邏輯,卻很容易受到直觀而絢爛的前景鼓動。作為能力者,誰不想成為凡種?誰不想站在人類進化的巅峰?
這一刻,誰還管這種“領域等同論”有沒有紮實的論據支撐?會場内上千對眼睛都亮了起來,直播間後的三萬觀衆,多半亦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