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樂采用了舊稱呼,然後就像當年做秘書的時候那樣,将醒好的紅酒倒了一杯底,由哈爾德夫人取用。
哈爾德夫人拈起細細的杯柄,将酒杯擡至眼前,注視裡面搖晃的酒紅色。這一刻的哈爾德夫人,像一位憂郁孤獨的貴婦,雖然她心髒裡湧動的盡是鐵血和火焰。
殷樂就坐在旁邊,考慮是不是要開啟一個話題,這時哈爾德夫人主動開口,音色低沉:
“我們的投資人拒絕了見面。”
殷樂一點兒都不覺得奇怪,上次離開夏城,就可以猜到這個結果。但她一直都很好奇,哈爾德夫人口中的“投資人”究竟是哪位。這可不是投點錢蹭分紅的小打小鬧,而是教給哈爾德夫人放牧暗面種的秘法,以重塑祭器的不可思議之人。
整個夏城,夠資格做到這一點的,也就那寥寥數人,就算不限于夏城,又能多出幾個?
哈爾德夫人晃動酒液,眼神似無焦點:“究竟是為了止損,還是樂見其成,這是個問題。”
此時的哈爾德夫人好像有些情緒低落。越是這樣,殷樂越不好開口,也看着自己手中的酒杯發呆。
還好這種氣氛并沒有維持太長時間,很快,哈爾德夫人的嗓音就恢複了慣常的冷靜果斷:“投資有無隻是外力,教團根本動搖才會緻命。你現在是唯一的副主祭,主要心力必須放在祭法儀軌上……任鴻雖是個叛逆,但這一項卻比你做得好。”
連任鴻那死鬼都被拿來比對,殷樂自然領會态度,肅容回應:“我記得了。”
哈爾德夫人就此切入相關話題:“監控目标如何?”
“目标又進駐淵區,但今晚、還有未來兩三天都不會再有攻防演練,據說是那位羅老師因事閉關。”
“羅南不在,基本上就是在淵區看看景兒。可誰敢說幾月、幾周甚至幾天之後,不會有新的功能呢?”
“确實。”殷樂附和一聲,遲疑了下,還是問道,“老闆,那個血意環與我們,我的意思是……”
殷樂沒有再往下說。
哈爾德夫人透過酒杯,看自己的前秘書。晶瑩剔透的杯壁,卻讓二人的容顔都呈現出明顯的扭曲,且随着杯體的旋轉,變化出各種詭異的形狀。
人際之間的交流,往往都是如此。正因為知道,才讓人愈發謹慎。
哈爾德夫人清楚殷樂的想法,更明白她的顧忌,這種時候,由上位者把話說破,更代表坦誠和信任,所以她勾起唇角:
“你是想問,血意環結構與教團根本祭法血魂寺,是否同屬一類?”
“我……”
“我們不如這麼說,羅南所講的‘構形’一詞,可以對‘血意環’和‘血魂寺’進行通用概括。從學術意義上講,它們應該都屬于構形。”
殷樂暗松一口氣,忙應道:“所以我們才監控相應的目标以做參考……”
哈爾德夫人截斷她的話:“可在14号前,我曾以為,在淵區固化構形,隻屬于超凡種和教團的領域。”
殷樂面色微黯。
14号之前,世上能夠進入淵區攻防的能力者不多,但也不少。B級以上的精神側,有過幾年鑽研,大約都沒問題。隻不過,一般的B級精神側,在淵區也就是停留個幾秒到幾分鐘的時間,便要被洶湧的能量湍流打落;少數比較厲害的,可以臨時鑄就特殊結構,變阻力為動力,抓住短暫時機,進行攻伐殺傷。
隻有到了超凡種這個層面,特别是精神側超凡種,可以将這份結構,也就是羅南所說的“構形”固化在淵區能量湍流中,如車如舟、如屋如城。真正利用和駕馭淵區無窮無盡的能量,且進一步調理修正,逐步提升威能。
除了超凡種,能夠做到這一點的,12月14号之前,也隻有化萬衆生民之心為己用的各個教團了。
其實就是各家秘密教團,也不是誰都有這份本事。那必須是早年有超凡種坐鎮,能夠将淵區構形固化,繼而轉化根基,鍊入信衆心力欲求信念等等,再據此分化層次權限,使一人之法,可為百人、千人、萬人之用。
此類法度的源流、細節,乃是各家教團的不傳之秘,每家都有各自的特色和禁忌,隐藏在神秘無端的迷霧之後。也就是殷樂這種教團核心高層,且身在血焰教團這類“理念教派”之中,才得以了解學習,通曉本質。
殷樂原以為,這會是她守在心中最核心的秘密和仗恃。卻不料,血意環橫空出世,一頭撞入這個最高領域,而且還順手帶了幾百号人遊逛參觀――到目前為止,人們還沒有把這件事與各家教團的根本規則聯系在一起,可這又能撐上多長時間呢?
内外皆動蕩,她又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