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如今内聚之力松散,不見熱度,隻有躁動和混亂,如同蚊蠅亂飛,甚至還有上層一些虔信徒的意念墜落下來,更受影響,漸有剝離之勢。
面對這種情形,殷樂覺得閑置發呆都是一種罪過,下意識便動手加以控制。幸好,血魂寺的基礎結構依然穩定,立教的首位主祭大人,确實給教團留下了穩固的基石。
哈爾德夫人沒有動作,隻是看殷樂施為,然後問她:“現在我們到了深淵邊緣了嗎?”
“沒有,老闆,沒有。”
殷樂也許缺乏一些下死力的憨勁兒,但她的眼光和判斷向來都為人稱道。她并不認為哈爾德夫人的意志出了問題,隻将此時此刻的情境,視為一種考驗。她一邊處理信衆信念的流失,一邊鄭重回答:
“正如您所說,恐懼和絕望的深淵底部,偉大的血焰意志正注視我們。”
血焰教團的教義,一向是極端暴烈。這一面讓它變得小衆,很難真正擴張規模;另一面也使它擁有較紮實的核心信徒,且越是在逆境之中,越能體現出決絕的教義本質。
上一次,血焰教團瀕臨崩潰的時候,正是這份極端決絕的本質,催生出了哈爾德夫人,用她丈夫的頭顱,為教團續命、重生。
現在,也許就輪到……
“崩,崩崩!”奇異的聲響,突然從底層結構的某些位置傳出。
殷樂意念一跳,之前還算得心應手的掌控手法,冷不丁地變得滞澀起來。她都沒來得及去搜檢問題所在,接連不斷的“崩崩”震音,便在這片石林岩漿湖區域彌散開來。
與之相呼應的,是外界驟然激烈的湍流風暴。血魂寺這個“海上平台”,開始搖擺晃動,晃得人心煩意亂。
這一刻,毀滅性的淵區風暴,似乎随時可以切入。在殷樂的感知裡,血魂寺的基礎框架分明也出現了扭曲,要崩不崩,要破不破。
殷樂不知道該怎麼做,哈爾德夫人也沒有任何指示。她就這樣意識僵直,在“崩崩崩”的震音裡渡過了噩夢般的一段時間。
等她回神的時候,意識已經回歸到現實層面,多半是哈爾德夫人将她帶回。
房間的燈光溫暖柔和,殷樂心底卻是寒意浸染。在淵區的記憶有些恍惚,可她還記得,血魂寺的結構框架,在持續的扭曲變形後,已經出現了某種不可逆的變化!
殷樂扭頭,想問清楚剛才發生了什麼事情。轉臉的時候,面頰卻蹭到哈爾德夫人的身子。由于是跪坐,她蹭到的是一段裸露在浴袍外的小腿,修長緊緻,然而卻冰冷至失去了活人的溫度。
哈爾德夫似乎毫無所覺,隻是面無表情地舉杯,飲下紅酒。可殷樂分明察覺到,混摻在酒香裡的,還有一層淡淡的血腥氣。
“老闆!”殷樂心中惶惑,想起身,頭上卻是微痛,被哈爾德夫用力按着頭骨。
哈爾德夫人居高臨下,目光冷沉,投射到殷樂眼底,更如刮起一場冰雪風暴,一直肆虐到心間。
“感覺到了嗎?”
“啊?”
“祭器,血魂老闆?”
“有人做出了祭器血魂寺,而且還在修改框架。”
殷樂睜大眼睛。
“砰。”
空酒杯破碎,迸裂的破璃碴灑在哈爾德夫人的浴袍上、腿上,也有些劃過殷樂的面頰。但這時候,殷樂的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哈爾德夫人右臉頰上,狹長的血痕似乎真要殷出血來,除那之外,整張面孔則是蒼白透明,偏有一份冷酷又瘋狂的張力。
她靜靜地注視隻剩底座的杯子,仿佛那上面随時可以再長出新的杯體……又或者長成任何一個未知的模樣。
未知便是大恐懼。
血焰教團的人,從不回避恐懼,他們認定血焰意志便深藏在恐懼之中,賦予他們力量。可是,當根基受制于人,血焰意志是否還會再保佑他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