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連接會所與劇場後台的通道能夠看出,活動的組織方,當真是用盡一切辦法,為所謂的富豪、名流提供方便,以尋覓捕捉“獵物”。
在這個通道出入的,基本上可以定性了。羅南甚至不用看言語形态,隻從這些人交織上下的精神濁流趨向裡,已經能夠做出準确的判斷――哪個是真正的發情,是底層欲望的泛濫;哪個是别有所圖,進行着激烈的高級精神活動;當然也有那些徹底麻木行屍走肉般的存在。
羅南覺得,這個通道中形形色色的男女,完全可以作為底層欲望的專章事例,對照着虛腦使用說明書,進行素材采集和實驗工作,一晚上的功夫也夠他寫一篇短小精悍的論文了。
他是真準備在這上面下功夫的,畢竟莫雅就在這個環境裡面。
一行人終于走到了甬道盡頭,待權限檢測通過,金屬門短時間内第二次開啟。另一邊嘈雜的人聲、樂聲失去了遮攔,與熱浪香風一起湧過來。
恰是一組化着舞台濃汝的伴舞女郎走過,大概是剛從舞台上來,個個香汗淋漓,心情倒是放松。遇到從2号甬道裡過來的特殊人士,有心思活絡的,不免就抛幾個媚眼兒過來。
可轉瞬又見到當頭稚氣未脫的少年,驚訝和好笑的情緒堆積碰撞,以至于遠去十多步之後,又響起聲聲笑浪。
羅南挑了挑眉毛。
此前,那個三期患者黃秉振,說了一堆夢呓式的廢話,但有一點羅南還是贊同的:莫雅所在的圈子,确實有強烈的暗示效果,讓圈裡圈外的人專往不堪的方向去考慮。
早在那個“優質偶像”蘭林暴露之時,羅南就想把明堂文化上上下下所有人全都塞進消毒櫃裡過一遍,避免莫雅身處在高危環境中。可莫雅身處的圈子,就注定了這不具有任何可行性。
人心濁流,斑斓五色,越是眩目之處,越見湍流漩渦。也許羅南能隔絕畸變感染的風險,可這份出入人心的渾濁河水,無論如何是阻不斷的。
不能阻斷,就想辦法控制吧,勉強也能歸攏進新課題裡面……唔?
羅南的心神實在是分得太多了,竟然直到那一隊香風美人遠去,才發現她們後面那道冰冷壓抑的視線。
其中透露的情緒,與那些輕佻快活的女郎差異極大,也就分外令人不适。
不隻是羅南,他身邊的竹竿等人也都奇怪。他們都是感應敏銳之輩。在金屬門沒有開啟之前,已經确認這邊并沒有值得注意的威脅目标,其實就是現在,那道目光源頭也稱不上危險,甚至在彼此視線碰觸的時候,那邊比羅南等人還要覺得驚訝。
“南子?”
距離金屬門不遠處的走廊一側,名叫海京的年輕經紀人,不自覺招呼,以至于那根咬在嘴裡的電子煙也掉了下去。
海京手忙腳亂,好不容易才護住這根對他有特殊意義的電子煙,似乎還心有餘悸,低着頭,半彎腰呆了兩秒鐘,再擡起頭來的時候,眼底深處那份陰郁和躁動,便随着他之前的慌亂一塊消失了。
“南子你怎麼從這兒出來?”
“海京哥你在這兒幹嘛呢?”
完全同步的兩句話,讓海京呵呵發笑。正好羅南迎上來,他便站直身子,發揮身高優勢,順勢伸手,就想摸羅南的腦袋,就像羅南小時候那樣。
可下一秒鐘他便感覺到,除了羅南以外,其他四位成年男女視線聚焦的壓力。
裡面還有他認識的人,秦一坤和高德,兩個名義上是羅南學習傳武的同道,但身為經紀人的海京,怎麼說也是經常和保全公司打交道的,幾次三番到這回,便也明白,那是保镖的站位。
他呵地笑出聲來:“原來一不小心認識了位大人物。”
感歎間,海京伸出來的手掌隻是稍稍偏轉,改用對待哥們兒的态度,在羅南肩膀上拍了拍:“早知道這樣,我就不用那麼操心莫雅的事兒了,您肯定能比我做得更周全。”
動作親呢,可那個“您”的字眼兒,帶着點兒輕嘲,不像是一位八面玲珑的經紀人,卻更像多年前那個輕狂叛逆的主唱。
羅南想到前面陰郁的視線,那并不是針對他,但羅南大緻能猜到其目标所在――不就是那道剛打開又閉合的金屬門嗎?
水意鬧出的亂子,海京承受的壓力,羅南雖未身在現場,也大概能猜到一些。如今海京多半是弄清楚了裡面的邏輯,才站在這兒,揉搓自家的情緒。
海京也隻能揉搓自己。
活動的組織方也好、黃秉振個人也罷,都不是他一個娛樂公司的中層能夠較勁兒的。身在這個圈子裡,就必然要承受金錢、權力粗暴直接的侵犯和異化。
肉身不論,靈魂上的扭曲才最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