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南念了下開頭,面甲後的臉龐終于勾勒出冷譏的弧度,視線焦點跳躍,忽略掉那些無意義的虛僞客套詞彙,捕捉到了最關鍵的信息。
翡翠之光号,5月6日,阪城起航。
公海拍賣會,5月16日,翡翠之光拍賣專場。
憑借電子邀請函,人們可以在5月6日登上超豪華遊輪翡翠之光号,在海上旅行10天後,參與那場頂級拍賣會。
當然,覺得時間寶貴的客人也可以乘坐專機,于當日直達。
電子邀請函還後附了拍賣會上的拍品名錄和相應介紹,“羅遠道實驗室坐标及配套設備資料”這樣的名稱赫然在列。乍看起來,與其他美輪美奂的藝術品相比,過于簡陋了些,但在眼中,其他所有的拍品加在一起,也比不上它一根電纜的份量。
嗯,所謂的“份量”是指實驗室本身的價值,與拍品可能拍出的價格毫無關系。如果富山拍賣行,還有“請客計劃”的設計者,仍然以為羅南會被這種事情給拿捏住,那麼他們得到的隻能是失望。
羅南已經找到了爺爺的實驗室,并通過不可思議的方式,近乎親身去體驗感受了那裡面的種種奧妙。“實驗室坐标”對羅南的意義已經近乎于無。
也就是相應的錨定設備以及實驗室資料,仍存有一定的價值……可還有半個月的時間不是嗎,誰知道期間會發生什麼事?
羅南随即切換了界面,這張邀請函就先放着吧――他接下邀請的前提,是繼續和命運女神那個婊子虛與委蛇,而要确定這個前提,他還要做相應的驗證,這也正是他從阪城趕回來的原因。
“瑞雯。”
羅南輕聲呼喚,聲波雖無法傳導至數十公裡外的家中,可靈波的牽系卻是無遠弗屆。
正在自己房間寫作業的瑞雯,聽到呼喚的第一時間,身形便模糊消失,躍入深空。羅南和她配合得天衣無縫,整合北岸齒輪的特殊構形力量,重新開啟了一個跨空通道,正好和瑞雯穿梭的軌迹交彙,随即和小姑娘一起離開本地時空,切入了雲端世界。
架設在阪城北山湖上的“傳送陣”,其實也有這種功能,但規模和嚴謹程度都遠遠遜色于北岸齒輪,更不用說因耗材磨損而帶來的意外風險。
羅南能考慮到這一節,就證明他的心志還算得上冷靜……讓他自己都意外的冷靜。
雲端世界的高空氣流和翻湧雲氣迎面而來,看似單調,卻也帶來了這個世界的豐富信息。
隻不過,現在羅南對這些表層的東西完全沒興趣,隻對身側的瑞雯輕聲道:“還是去咱們的埋伏圈。”
瑞雯能夠感受到羅南的情緒,也不多言,随即進入形神混化的特殊狀态。在此狀态下,她與此間複雜混亂的多層虛空結構勾連共鳴,随即切割開了雲端世界表層的雲氣圖景,顯現通向更深層迷宮世界的“入口”,暴露出内層灰濁混沌的霧氣迷宮。
雲端世界仿佛被撕裂了一道醜陋的傷口,但這個傷口正在迅速地愈合。羅南知道時間緊迫,迅速調勻氣息,再次确定外骨骼裝甲的自檢結果一切正常,便一頭紮入其中。
當他投入灰沉陰郁的濁霧後,虛空裂隙也随之彌合,徹底封閉。相應的來自于外界的光線也徹底地消失,羅南再沒有什麼可以借助,唯一能夠依仗的,隻有他自己。
霧氣迷宮中的恐怖壓力同步襲來,以兆億計的構形碎片,形成了壓迫精神層面的信息洪流;而崩解粉碎的虛空結構本身,又造就了碾壓撕碎一切的毀滅性力量,要将一切本源、非本源的事物,都碾磨成粉屑乃至于虛無。
羅南很少以肉身進入這個危險的層面,事實上,如果他頭一回進來的是肉身,此時大概率已經粉身碎骨了。即便是現在,面對如此糟糕的環境條件,羅南也等于是在一部絞肉機的鋸齒邊緣玩平衡遊戲……
所謂的“平衡”,就是他拼接構形碎片的進度,與外圍強壓的毀滅沖擊幹擾之間的動态變化。
羅南站在一片灰白空間的正中央。這裡就像是虛拟實境遊戲開啟之前的簡陋初始環境,又像是完全沒有任何裝修的毛坯房,甚至還能看到不那麼細膩的磚石和混凝土紋理。
空間半徑大約在三十米左右,比最初他在霧氣迷宮中感應的三米初始半徑,也就提高了十倍。當然要是計算空間容積的話,那就是三千倍以上的擴張,放在現實世界,已經等同于一所中型商場。
就是用鋼筋混凝土去造,這也是一項頗大的工程,遑論羅南是用更加精密複雜的手段:
他用的是拼圖、搭積木的方式。
羅南将外圍無窮無盡的構形碎片視為原材料,琢磨裡面迥異于尋常物性的法理規則,根據每一枚碎片、微粒的性質,以及他對構形體系的理解,将這些小之又小、微之又微、甚至都不具備實體的奇異粉屑碎片,組合拼接在一起。逐步強化其硬度和支撐力,讓它們在毀滅性的壓力之下一點點地“生長”出來,逐漸地擴張範圍。
四個多月的時間,羅南從慢到快、從遲滞到順利、從迷茫到清晰,終于建構起了這一片可以存身的基礎、同時也是讓自身能力落在實處的獨特領域。
這種方式很眼熟對吧?
沒錯,它與洛元先前在實驗室所說的專屬于蔔清文的建構方式一模一樣、一脈相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