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啟真的拼命了,他表現出了前所未有的決絕,在他與金桐交手的區域内,青灰精氣如同跳躍的冰焰,既有水一般的滲透力,又内蘊着暴烈的破壞力。此前金桐駕馭的電光已然交織成網,可如今這張網開始劇烈扭曲,時不時就要崩開網結、連線,然後重塑……循環往複。
可宮啟又是恐懼的,破損、重構再破損的心理防線,已經将傷痕深深烙刻在他意志的最深層。此時他能夠如此決絕,是因為那崩開的裂隙中,正噴湧出躁怒的火焰,形成了爆發式的動力――恐懼和憤怒,本就是一體之兩面,随時切換。
宮啟能撐多久呢?在近乎失控的爆發下,在框架羅網的抽吸中……
唔?
哈爾德夫人微皺了下眉頭。
超凡種厮殺的幽暗火圈裡,忽然有一道異色的火光閃滅,來自于本是穩如山嶽的金桐身上。
那是他體外包裹的外骨骼裝甲上,一層火焰燎過,留下了淺淺的焦痕灰燼,而火光未燃盡的位置,包裹在外的筋膜狀異物,隻剩下了不足道的些許,還在炙烤下微微抽搐,宛如活體。
“啧!”
哈爾德夫人分明聽到了某人略有些懊惱的砸舌聲。
戰圈中的宮啟,則感受得更為直接。金桐那邊的壓迫力驟降,狂風暴雨般的打擊節奏也出了不可思議的斷點……
機會!
在規則、氣機絞纏密織的此刻,宮啟的思維已經遠遠落後于本能反應,刹那間他做出了最正确的動作――青灰精氣瞬間聚攏,光色提純,幾若透明,同時淬煉出超越極限的鋒銳,更有蝕透靈魂的陰損。在氣機牽引下,卡着那絕不應該出現的斷點,順勢直入。
鋒利的精氣矛劍直接刺入外骨骼裝甲的面甲中央,穿透了兩層金屬甲片以及中間的血肉之軀,前進後出,徹底貫穿。
噫,中了?
此時的宮啟有些茫然,滞後的思維好不容易跟上來,卻是翻起了不怎麼相幹的念頭:
記得金桐這厮,駕馭電磁力量,太過随性,本身又有軀體金屬化的異能,二者相得益彰,足以支撐一個完整的規則體系。所以不太喜歡、也不太擅長與外骨骼裝甲配合,世界上也很難有适合承載他超凡力量的載具……
前面這家夥,真的是金桐嗎?
驟然反轉的局面,同樣反轉了力量的走向。宮啟一擊中的,二者絞纏僵持的力量就此失衡,朝着弱勢的方向傾洩而出。
外骨骼裝甲的構造強度,根本承載不了這種層次的沖擊,轉眼間上下扭曲崩碎。當然,最先崩掉的就是遭受直接打擊的面甲。
詭異的血光透出來。
宮啟的感應,穿透破碎的金屬外殼,也穿透了莫名的血光,鎖定了那張扭曲變形,卻仍然給出熟悉感覺的面孔。
金桐,不,不是,至少某些時間不是!
血光中,仍被精氣矛劍穿透的某個模糊面孔正在消融,金桐的五官輪廓則重組呈現,就像是捏起來的膠泥作品。可這張臉面剛剛成形,又扭曲消融掉了,此前那張臉模糊面孔替代呈現,帶着份難以形容的熟悉和陌生……然後再扭曲、消融、替代,周而複始。
那是,我的臉?
轟隆隆!
宮啟的思維突然間脫離了既定的軌道,在轟鳴聲中傾覆,又似是撞出了懸崖,在虛空中翻滾掙紮。
正因為他如此,他都沒有發現,外圍已經靜候許久的哈爾德夫人,重新駕馭血光,無聲突進。
宮啟陷在失控的思維裡,他有很多地方都想明白了,但還有很多不明白。可不管怎樣,那渾濁猙獰,又蘊藏着大殘酷、大恐怖的事實,就這麼直楞楞地砸落心底,化為妖魔手爪,狠狠攫合。
精氣的正鋒,仍在前面那無比熟悉,此刻卻讓人恐懼作嘔的面孔震顫攪動,但凡是個活人,便是超凡種,也死了九成九。對方的氣息也确實在迅速衰落下去,可是,同樣急劇衰弱的,還有宮啟。
那是心靈層面的衰弱,乃至崩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