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羅南研究的方向,從來都不是“外層”――根據他的理解,所謂“外層”,不過是抛射出來的“廢棄物”,是遮蔽真實的迷障。
霧氣迷宮最具價值的,或者說它的真實面目,隻有最深處的“内層”區域,那個未知的結構核心。
從父親“雙螺旋”圖形體現的長期觀測結果,以及羅南這幾日的觀察對照上,幾乎可以确定:
核心區域,有兩種規則體系在碰撞。
劇烈的沖突,導緻時空環境大幅扭曲、斷裂,其烈度超乎想象,更形成了重重疊疊的屏障,遮蔽了核心區域的真實面貌。
如此極端環境,觀測起來難度太大。至少到六年前為止,他那位老爹都沒有成功過,
“樹洞計劃”的産品,也從飄洋過海的風帆,變成了環繞偵測的衛星。羅中衡後期很大一部分精力,都用來解析“星系碰撞”區域放射出來的信号。
對羅南來說,“樹洞”已經很高級,可面對核心區域的複雜環境,就變成了一個老式收音機。作為操控者,羅南隻能不斷“手動”調諧調準調覆蓋,以期獲得更清晰準确的信号,沒有别的更高效的手段。
問題是,老式收音機就算是“手動”操作下探到底層,來來回回也就是那幾個電路和元器件,所接受的音頻信号更具備清晰的規則和秩序。
羅南操控“樹洞”,基本建構的複雜性不必多說,還需要調動全副心神,捕捉來自各個層面、各個維度的信息流,從一片混亂中梳理出邏輯線索……
羅南也在琢磨更高效的解析方式,想找一個自動化、半自動化的解析手段,讓這些必須由靈魂力量感知的細節,轉為物質層面的儀器可以收集分析的信息。
他想從“造物”下手,但思路并不是特别清晰。而就在此時,外接神經元的“信号鍊接”,就如同黑暗中的一束光……
這形容,惡心了點兒,卻貼合本質。
有自家老爹背書,外接神經元與霧氣迷宮,二者的關系已經昭然若揭。隻是找不到更為實質的聯系――直到“信号鍊接”出現。
羅南幾乎可以認定,外接神經元所接受的信号,就是來自于霧氣迷宮的“核心區域”;最重要的是,這類信号一定具備某種可以解讀的規則和秩序。
目前羅南仍搞不太清楚裡面的細節,外經神經元能感應到的信号,他感應不到;外接神經元對信号的解析邏輯,他也是一頭霧水。
就好像普通人無法察覺時刻穿透身體的電磁波,相應電子産品卻能充分利用。
這代表什麼?
往壞了想,這仍然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問題仍然得不到根本解決;
可往好了想,這卻代表羅南觸碰到了另一個信息維度。即便不了解裡面的邏輯,卻能根據系統顯示的鍊接狀态,對照信息洪流做出一定方向的篩選。
即便這種篩選,注定是“撞大運”式的,卻大幅增加了成功的概率。
就性格而言,羅南有些研究者的壞脾氣,還有些哲學式的理想化,凡事都想究根問底,且總想集成出一個放之萬物皆準的“普遍真理”。
但今天,他就要做一回唯結果論。
外接神經元内嵌的信号接收模塊是怎樣,其解析邏輯如何,他全不管。他隻要虛腦系統顯示“鍊接成功”的字樣!
這種時候,技巧、理論什麼的,都要退居次席,要的就是一個耐性和軸勁兒。
羅南挽起袖子,用力拍了拍兩邊面頰:
“開幹!”
事實證明,人一旦“軸”起來,完全沒有時間概念。這期間,羅南全副心神都用在對“樹洞”的“手動操作”上,用在對信息洪流的區隔、分類和幹涉上。
他難以捕捉所謂“中繼信号”的專屬特質,就隻能不斷從信息洪流選樣、切片、對照、篩選。
就算不能提升信号強度,反過來能降低強度也可以。隻要是能确定對“中繼信号”造成影響的手段,他都會去尋找、檢驗,并做進一步的嘗試。
當然,還要做記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