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南的意識,隻在日輪之上稍稍停留,便不可抑止地偏移,轉向了光芒照耀、乃至照耀不到的其他區域。
這個“其他”,是真正的遼闊不知邊際,可也就在這樣的區域内,充斥了一道又一道,一層又一層,不可計量,更不見始終的烏沉鎖鍊。
它們穿插交錯,縱橫往來,環環相扣,低鳴震動,彙聚起令人頭皮發麻的和聲,更架構起複雜密集,深邃無盡的封禁絕獄
它們,才是這個“世界”的主體,或許更是深淵的本質。
羅南自身的“烏沉鎖鍊”,似乎也融進了這片封禁的絕獄裡,算是僅見的末端,又像是唯一松脫的活結……
好吧,這是夢話。
如今的羅南,大概是醒了,卻比任何時候,都更像是在做夢。他的意識,僅僅遊蕩在“深淵世界”的邊緣,懵懂又震憾。
羅南曾經在修館主的引導下,内視自家的格式塔核心,也曾“見過”烏沉鎖鍊密織的獨特意象,與當前的鎖鍊絕獄,有那麼一些相似之處。但在規模上,在交織架構的複雜性上,真的天差地别,幾乎沒有比較的意義。
如果強行比較,那麼羅南這邊最多隻是一個粗劣的模型,其精密程度、嚴謹程度,連這片鎖鍊絕獄的某個最基本的鍊環節點都不如。可二者之間,分明又存在了極其密切、直接的關聯。
難不成這是“我心如獄”力量的源頭?
我好像看到了很了不起的家夥!
宇宙中怎麼會有這樣的地方?
它究竟在哪裡?
以羅南現在的力量層次,相對于這處“世界”,任何的猜測都是淺薄可笑的。他不願去做無意義的臆想,意識自然而然地延伸開去,試圖将這恢宏、精密、嚴謹的體系,拓印下來,進一步研究。
羅南的意念,向深淵日輪和鎖鍊絕獄的深層趨近,越來越清晰,看到了更多“近景”,理解了更多“真實”。
毫無疑問,“日輪”和“絕獄”時刻在沖突對抗。
由無盡鎖鍊搭建的絕獄,構建了深淵,牢牢地将日輪禁锢在最深處,壓縮它的存在空間,削弱它的生命力。
可在此過程中,每一根鎖鍊,都承受着狂暴熾烈的高溫洗禮。萬千鎖鍊的細部結構也經常破碎,然後重組,而重組的結構,與此前又有所不同,似乎是遭到日輪融解、乃至重塑。
羅南幾乎要沉迷到這種“沖突重塑”的輪回裡去了,因為他看到了裡面高絕而深邃的構形思維,還有無比生動的實體演示。每每超乎想象,又恰得其妙。
真是神奇……唔?
一點微妙而又突兀的“不諧”,很不合時宜地嵌入,如同暗淡的斑痕,呈現在光潔的玉瓷面上。
簡陋、粗糙、僵硬、破敗……
羅南一瞬間就拿出了七八個類似的形容詞,然而緊接着的最為直接的名詞限定,卻差點兒卡了殼。
那是……飛船!
一艘停駐在“深淵世界”邊緣,看上去随時可能崩解掉的飛船。
還挺熟悉的樣子。
這是羅南短時間内抓取的基本信息,他還想捕捉到更多的細節,可當他意念逾過了某條界限,“眼睛”驟然花掉了。空茫渾濁,彩光亂飛,而且有龐然的張力、斥力,伴随混亂而生,幾乎要撐爆他的意識結構。
什麼構形演示,什麼停駐飛船,都是破滅。
“這個……”
一直在羅南心底的模糊“遺忘感”,便在此刻翻過來,帶起了沉澱在心底的記憶,也就是上次“直視”深淵日輪的經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