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世界上最成功的超凡種商人,牟正業的思維清晰而鋒利:“就算能夠查到源頭又如何?能夠改變地球環境的‘輻射源’,姑且算一個所謂‘位面’吧,推不走、封不住,更别說扭轉性質之類,就算找到了又怎樣?這就類似于大冰河期、小行星撞擊之類的威脅,人類發展到現在,又能趨避或逆轉嗎?”
“當然不能。”密契尊主回答得坦然,甚至還有所補充,“其實,到目前為止,畸變失控為一切變化之因的可能性,也不能說完全不存在。”
死巫冷笑:“那你說這一長串,是什麼鬼?”
密契尊主微微一笑,正要再說,旁邊有人舉手――這麼習慣性的動作,自然隻能是(休)學生身份的羅南。
“要不,我說兩句?”
羅南的聲音不大,還是舉手的姿勢更醒目些。待與會者們陸續看到、聽到這些,會場内的雜音便明顯回落,很快就完全抹去,然後便讓這靜寂森然的氛圍一直持續……
這一刻,很多人都出現了“眼前這幕似曾相識”的即視感。類似的感覺,直到羅南再度發聲,才完全打破。
羅南沒有再客套,也不待艾布納那個名義上的主持人示意,便直接開口:
“我覺得我必須要說幾句:畸變是必然要處置的,‘輻射源’也不得不查,我們是沒法推開它,但必須研究它、适應它,甚至借助它完成修行,讓這個新的時代持續下去。這都是應有之義。
“可現在問題的關鍵,也是大家好像都忽略掉的一件事:攪動淵區,誘發超凡力量的‘輻射’,與當前畸變失控的現狀,固然存在一定的數據相關性,可它們真的相關嗎?
“是像尊主所說的,一個真正‘原因’帶來的雙重結果?還是一種湊巧發生在同一期的巧合?甚至是某人刻意混淆視聽的設計?你們能否認這種可能性嗎?”
羅南環視會場,不自覺就是與密契尊主一般,與所有與會者進行視線交流。他來不及去分辨各人眼中的細節,隻要讓這些人明白他的意思就可以了,同時還更刻意地咬字:
“我再說得明白一點:淵區和畸變,真的有相關性?它們的趨勢變化,真的出自同一誘因?
“我認為……不是!”
第五百九十三章
何為端(下)
否定的态度一出,羅南便收回視線,轉而看自己的手指,還往複屈伸,好像在比劃什麼,又像要憑空抓住什麼。讓人感覺,現階段他的言語反而變成了附贈品。
就在這“不經心”的态度下,全場依然安靜,隻有羅南的聲音往來回蕩:
“我知道這些年一直存在超凡力量由何而來的讨論……今天剛知道,有人給造成這一現象的外在環境關鍵條件,起了個‘X因素’的名目。就在幾個小時前,我就這個話題聊了一波,現在也不想再重複,眼下就直接亮态度了:
“人類超凡力量的忽然而至,确實不像一種自然現象,不像是什麼内在潛力的激發,人類這樣弱存在、低感知的生物,在宇宙的生命光譜上,所占的區間太窄,沒那麼容易實現快速的自我進化更新。
“說這種過程,存在一個關鍵的、外在的‘X因素’,無論是密契尊主所說的‘輻射源’也好,别的什麼原因也罷,我一點兒都不吃驚,也完全可以接受。
“但僅就這個‘超凡力量’,或者是‘快速自我進化’本身而言,它的成就是高度有序的,有序到甚至符合人類自我意識幹涉的要求――要知道,畸變時代之前,對客觀世界的前沿理論研究結果,明顯與人類的直覺經驗産生了越來越大的裂痕,沒道理幾年過去,這個世界突然就變成了人類意識的奴隸。
“之所以如此,我甯願相信是某個或某類存在,通過一種‘黑箱’式的設計,彌合了精神世界與真實世界的裂痕,搭建起精神與物質的耦合條件,讓自我修行得以符合人類、至少是部分人類的本能趨向,直至改變人類的文明進程。”
羅南的“不經心”,起碼有一半的原因是要組織語言。就算這樣,他的表達,仍然使用了一些符合自己習慣的自造詞、借用詞,若是用在發表的論文上,肯定是不嚴謹的。
但在座的都是站在地球生命進化最頂端的人物,即便智慧有高下,那份根基于天賦與修行經驗的直感,卻是最頂尖的,也能夠與羅南形成高度的契合。
他們能明白羅南的意思。對他們來說,羅南所謂‘剛知道’的說法不值一哂,但很多人對所謂的‘黑箱式設計’的設想,相當感興趣。
倒不是這個說法有多麼新奇,而是要把這個設想落實,其“設計”背後的力量支撐,必将上升到一個遠遠超出現有超凡能力格局的層次――這可不像是研究讨論,倒像是腦洞大開,又或是陳述某個荒誕的夢境。
可是,怎麼就忍不住向那邊靠攏呢?
會場内的超凡種,還有一些旁聽者,有一部分相對明了自身的心态以及變化依據;有一些則純粹是感性上的困惑。各人心思不同,投射向羅南的目光意蘊,也有微妙的差别。
這一點,羅南依稀有些察覺。
他再次擡頭,這一刻卻有很多人下意識回避了他的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