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爺還是姓愛新覺羅的,雖然沒複爵,但喪儀是貝子的。
那天也有人去送了,弘?S是必去的。他還代四爺奠酒。除此外沒有強求大家都要去。結果隻有十三爺讓人路祭了下,别的沒有一個兄弟去送的。
九爺在府裡喝了三杯水酒,算是送走了這個兄弟。
“都走了……”九爺輕輕歎了聲,“都散了……”
轉眼便是新年,小孩子們都穿上了嶄新的衣服,戴着虎頭帽,穿着虎頭鞋,舉着線香,兜裡裝滿炮在大街小巷裡跑來跑去。
雖然衙門都不辦差了,萬歲爺也都封了筆,但京城内外卻更加熱鬧了。街上的攤販多起來,賣年畫、門聯等過年的喜慶東西。
宮裡也是一樣。雖然皇上、太後和皇貴妃都在園子裡不回來過年,宮裡也要裝扮起來。宮人們都換了新棉袍,見面都先道一聲:“吉祥!”
趙全保特意在昨天讓人送了水來,讓小太監侍候着他幹幹淨淨的洗了個澡。臉也修過了,衣服靴子全是新的。
小徒弟笑呵呵道:“師傅,您今天去園子去給主子請安,帶徒弟去吧?”
趙全保輕輕扇了他一巴掌:“你還早得很呢。好好的在這裡守着,别有那不開眼的瞧着我走了,沒人盯着就出來做怪。”
小徒弟笑道:“誰敢呢?咱們主子……”往下就不敢再說了,他師傅從不許他們猖狂,敢犯這毛病都是一頓狠打,打完就攆出去再也不用。抓了幾個後就沒人再敢犯了。
趙全保出去前要先去各宮打聲招呼。一個是養心殿,一個就是甯壽宮。
問過無事才坐上騾車出宮往圓明園去。
圓明園裡也是一派過年的氣象。李薇要在臘月三十一那天先趕去暢春園,在這之前圓明園的一切都要安排得妥當。
弘?S提早來了,她聽他說起了八爺的事。
“原來人已經沒了……”李薇歎了兩句。大概是近幾年走的人多,聽到八爺沒了,她竟然一點感覺都沒有。心裡連一點或高興或惆怅的意思都沒有。
就是平平靜靜的。
“差事交給你了就好好辦吧。”李薇對弘?S說。
四爺把這事交給弘?S了,前後麻煩多着呢。現在是人人都盯着他的一舉一動了。
弘?S道:“額娘放心,我都明白。”
弘?S越來越穩重。不知道從何時起,她從他這裡聽到的最多的就是這句‘額娘放心’。
李薇此時倒是惆怅了,“你,我是放心的。”
“去吧,幫你阿瑪辦事去吧。”她道。
看着弘?S出去時挺拔的背影,她才發覺這個孩子真的已經長成一個頂天立地的大人了。☆、第512章 暢春園的無逸齋裡暖香一片,宮女們來往連一點腳步聲都聽不到。 李薇才從席上退下來,剛才喝的那兩杯玉泉酒有些上頭,此時靠在榻上昏昏欲睡的。 玉煙替她把頭發松開,拿薄荷油來抹太陽穴,道:“主子要不要歪一歪?” 李薇擺擺手,半閉着眼睛說:“不用,一會兒還要回去。” 可解開頭發後疲憊泛上來,躺着又特别的舒服,渾身一點起來的勁都沒有,她還是不知不覺的盹過去了。 都知道萬歲想封她當皇後,剛才敬酒的人太多了。她再怎麼擋着還是喝了幾杯。 這一睡下去,再睜眼時天已經黑了。 玉煙進來點了燈說:“萬歲爺讓您好好歇着,前頭有公主們照顧。”她放下茶,見李薇要起來就趕緊過來扶,跪下替她穿鞋。 “我還是要去太後那裡看一眼。”李薇洗了把臉,重新梳頭換衣服,往凝春堂去。 園子裡此時正在放煙火,天空中炸開的一團團火樹銀花。宮女、太監三三兩兩結着伴站在園子裡仰頭往天上看。 凝春堂裡也正熱鬧着,李薇進去時看到四爺正在陪太後打牌,弘?S坐在下首是對家,弘?d跟四爺一幫,兩人輸得一塌糊塗,弘?d看到李薇進來就道:“讓額娘來!額娘來跟我打!” 屋裡的人這才都看到她,太後先推了牌道:“不是說讓你歇着?這段日子實在是辛苦你了。” 李薇知道自己現在是精力有些跟不上了,她走過去對着太後和四爺淺淺一福。 四爺對弘?d道:“去扶你額娘一把。” 弘?d扶着李薇坐到他的位子上,李薇笑道:“我隻是坐在那裡看他們忙,辛苦不到哪裡去。”再說這幾年下來也做慣了,年年都是一回事,她隻需要盯着不讓自已手裡跑出來一二蛀蟲就行。 剛才她沒來時已經打了不少圈了,大家正好停下歇一歇。 牌桌擡下去,方姑姑帶人送上茶水點心。 太後歎道:“我也是管過宮的,知道這裡頭的辛苦。雖然不用親手去做,可是從頭到尾一點都不敢放松,一直提着心,生怕哪裡出點纰漏。” 不過要當皇後就不能在此時喊辛苦。李薇很清楚她這段時間确實是心累,但不是因為過年,而是因為封後的壓力。 四爺在慢慢布局,她也知道事到如今為了兒子她這一步也是一定要邁出去的。而且,一輩子了,她也想日後能光明正大的躺在他身邊。 哪怕實現的時候已經不再像年輕時那麼甜蜜。 李薇跟四爺的目光相觸,他的眼睛真漂亮,看着她時的目光讓她移不開眼睛。 這是他想給她的。他用雙手捧了來…… 用過茶點後,都說李薇來晚了沒玩成,要帶着她再玩兩局,牌桌就又支起來。這次果然是她跟四爺一幫,太後和弘?S、弘?d兩兄弟一幫,額爾赫她們也坐過來替太後看牌,給她出主意,把太後逗得開心得不得了。 玩了三把,前兩把還是太後赢,李薇輸得不多,四爺赢弘?S毫不客氣,但對她和太後都放水了。最後一把時李薇大勝,開牌時她都愣了,再看弘?S和四爺也都愣了,就太後哈哈大笑,指着她道:“你兒子你男人都給你喂牌,再不赢就沒天理了!” 今年過年算是過得最開心的一次。四爺初二過來,在暢春園一直住到了正月十五,吃過元宵後才回圓明園。 弘?S馬不停蹄,才過了元宵就去祭皇陵了。他走前跟李薇說,四爺讓他去看着八爺下葬。 開春時,從江南來的貢船帶來了李薇的吉服和鳳冠。鳳印也雕好了,四爺拿過來給她賞,笑道:“都準備好了,九月就行大禮。” 在九洲清晏裡,她試穿了吉服和鳳冠,隻感覺到沉,不過在大玻璃鏡裡照出來倒是挺有威儀的,就是不怎麼像她。 四爺站進來跟她一起照,還笑着說:“朕給你壯膽,看,朕也在裡頭呢。”說着還握着了她的手。 他握住她冰冷的手,心道果然還是怕照這玻璃鏡。 鏡子裡的映出兩人的身影,李薇這回笑了。四爺也笑了,道:“不愛照這個就不用。”他擺擺手,張起麟帶着太監把玻璃鏡給罩上擡出去了。 李薇摸着冰涼的朝珠,覺得她的人生真的要再向前邁一步了。 “換了吧,這身衣服穿着重。”四爺看她都有些木呆呆的了,牽着她到屏風後,讓宮女們過來給她把衣服換下來。 換上常服,李薇呼的松了口氣。 這麼明顯讓四爺都笑了,兩人坐到榻上,他笑道:“怎麼像是累着了?” 李薇靠到他身上,握着他的手說:“不累……就是覺得心裡沒底……” 玉煙看到屋裡主子們的樣子,捧着茶不敢過來,帶着人都退下去了。 “朕就是你的主心骨,有朕在,什麼都不用怕。”四爺摟着她,輕輕說。 李薇摸了下臉,都道紅顔易老恩先斷。她都這個年紀了,早就算是老了吧?可四爺也沒跟她斷了。 她擡頭問四爺:“你看我現在還漂亮嗎?” 四爺認真打量着她,眼神裡透着光,帶着笑,道:“朕看也就普普通通。” 李薇又摸了下臉,“那你也不是因為我的臉才喜歡上我的。”她一直覺得四爺愛上她,跟她比上輩子長得好有很大關系。 四爺嚴肅搖頭:“自然不是。” 李薇提了一個她一直以為很蠢,但此時卻非要說出口的要求:“那你下輩子還要不要我?” 四爺笑道:“要,朕下輩子還要你。” “皇上說話可是金口玉言。”她像是想抓住冥冥中的什麼東西給他的這句話蓋個戳。 三生石上,刻着你我的名字。 四爺點頭:“自然。朕對你說過的話,幾時不算數?” 難得又看到她的小兒女态,他心甘情願的哄她。 她靠到他懷裡,像很久以前那樣揪着他胸口盤扣上的小豆豆,像是不敢開口般輕聲道:“那你發個誓?” 她看到四爺在春日午後的陽光中展顔一笑,端正肅穆的說:“愛新覺羅?胤?G對天發誓,願與薇薇生生世世結為夫妻,從此生死與共,禍福同依。”他看着她,突然又像開玩笑般添了一句,點着她的鼻子說:“有我一口吃的,就有你一口喝的。” 九月初十,李薇頂着大太陽跪跪坤甯宮外,再到裡頭跪跪,終被冊為皇後。太陽曬得汗都快把臉上的胭脂給沖掉了,寶藍色的吉服吸熱力一流,曬得她的肩背上燙得像要烤肉。 她從頭到尾就擔心一件事:一會兒擡起臉接旨時千萬别被來宣旨的大臣們看到她的胭脂,萬一暈開了怎麼辦! 不過事情比她想像得要好得多。 因為當她站起來接旨時,坤甯宮裡所有的人都比她矮:他們全跪下了,叩見皇後。 李薇端着皇後架子,她甚至都不用笑一下,四爺教她的時候說皇後不必笑,隻需要目光平舉看向遠方就行,從頭到尾都由太監和嬷嬷替她應付來宣旨的大臣,她隻需要說兩句話: “平身。辛苦大人了。”她道。 大臣們退下去後,李薇像趕場一樣被玉煙帶着人給火速架到偏殿。 一會兒還有命婦拜見皇後的戲碼呢。 關于這個去哪裡拜見的問題,李薇猶豫過要不要去永壽宮。四爺倒是一開始就定了坤甯宮,還早他早半年就讓人把坤甯宮給修葺一新,就是準備在今天用的。 他的理由也很充分。第一,永壽宮前空地太小,站不下多少命婦。京中三品以上的都來了,少數也有一百幾十号人。 “不能顯出我大清皇後的氣勢。”他是這麼說的。 第二,那就是天氣太熱,她又穿戴得這麼複雜。宣旨肯定是在坤甯宮了,總不能宣完旨了,再讓她穿着這一身坐上鳳辇再趕回永壽宮?太折騰了。 索性就在坤甯宮一起見完算拉倒。 兩個理由都沒辦法駁。李薇也隻好應了。 她到偏殿後從裡到外換了一新。吉服一共備了六套,她今天想一口氣換完都沒事。 玉煙給她換衣服時說:“主子,下午還要去給太後請安呢。” “知道。”李薇道。 玉煙讓人端上來一碗紅糖水荷包蛋,旁邊還有一人捧着一盤雞蛋糕,她也不要李薇動,讓她就這麼站着讓人往她身上挂東西梳頭,她一邊喂她一邊說:“主子先掂一點兒,今天大概是沒什麼機會用膳了。”☆、第513章 告祭完天地後至少又折騰了五六天,李薇才偷出空來‘逃’回了圓明園。 大概是她的名聲太‘響亮’了,來拜見皇後的人撲天蓋地,她坐在那裡一天連口水都不用喝,一刻不停的見人,也不知道三個月内見不見得完。 而且,聽弘?S說(這孩子現管着禮部),蒙古那邊的王公有先知先覺,早就打聽到四爺要封皇後而先一步進京,趕在這幾天給她磕過頭了。自然也有後知後覺,聽說封後才往這邊趕來的,折子是已經遞進來了,弘?S替她數了一下,保守估計也有幾十個吧。 四爺笑話了她一場,頭一次跟她說起,其實他當年才登基的時候也有半年連晚上睡覺都做夢在見人,腦子沒有一刻停下來的時候。 “其實當年,朕也如你一般忐忑。”四爺握着她的手歎道。所以那時他才要把薇薇放在他能看到的地方,有她在就好像他心裡就有了底,不會恍恍然如踏夢境般。每回在養心殿忙了一晚上,回後殿就能看到她。在前頭忙的時候心裡知道她就在後面,讓人傳個話就能聽到聲音。 這麼近,就像兩人背靠背一樣。 所以,他沒有阻止她逃回宮裡,哪怕再過半個月就要過頒金節了也一樣。 本來以為皇上、皇後今年會在宮裡過節,結果皇後奉太後回了園子,京裡的人才知道今年還是在園子裡過節。 脫下鳳袍和鳳冠,一切還跟之前一樣。鳳印被放到九洲清晏,四爺又讓人替她造了一方小印,上書‘同心永壽’四字,平時行印都用這個。 除此之外,為了私下給她慶祝,四爺特意讓人燒了一窯瓷把九洲清晏裡的都給換了。聽說那地方現在還叫貴妃窯,而且現在竟然有人家以為貴妃窯出的東西帶彩,家裡有姑娘的,特别是有秀女的人家都想從貴妃窯得一二件瓷器。 不過貴妃窯的東西不出窯,哪怕是燒壞了在窯口就砸了的,連片碎瓷都不出窯。 于是就催生出了盜版貴妃窯瓷器,聽說現在市面上炒得相當熱,一套一千兩都打不住。江南那邊的在豪門大戶都要特意進京來采辦,哪怕明知是假的也買回去給姑娘當嫁妝。 弘時現在在工部,不知想什麼呢,這孩子悄悄進來跟她說他想賣貴妃窯的瓷器。 李薇拍了這孩子一下,斬釘截鐵的拒絕了。 這是四爺給她的,從她出宮後就用四爺給她燒的東西,小到一個喝水的杯子,大到擺在屋裡的半人高的梅瓶。這麼多年下來,窯工都換了幾茬,師傅帶徒弟,徒弟再熬成師傅。 這是四爺的心意,她誰都不讓。更别說賣了。 結果弘時舌燦蓮花的把她給說動了,什麼隻是挂個貴妃窯的名兒,阿瑪給您燒的那些瓷樣都不讓流出去,咱們就是燒些新的,借這個名頭撈些銀子。 弘時說得心酸極了:“額娘,我進六部了才知道,國庫是真沒銀子啊。”主要是他在工部想幹點啥竟然從戶部掏不出銀子來,那兩尚書見了他都親熱得不得了的喊四阿哥,說要是四阿哥缺銀子他們能替他分分憂,但要是從戶部要銀子,呵呵,您得先能上朝給您皇阿瑪寫折子才行。 弘時心都要碎了。弘?S和弘昀被封貝勒好像都挺容易的,怎麼輪到他就這麼難?去年那昭忠祠他蓋好了,皇阿瑪就誇了他一句。可見還是沒什麼功勞,弘時就憋着想再做出些成績出來。他想管戶部要銀子,也是想在工部折騰點兒事,不管是改進什麼還是發明什麼,都缺不了銀子。 李薇明明記得四爺跟她說去年有個七八千萬兩的國庫收入…… 不過銀子多了也是好事。就當為四爺分憂解勞啦。當皇上的肯定不嫌銀子多。 她跟四爺一說,他的眉頭就皺起來了,摟着她搖頭道:“不用。朕早就發話,那窯裡隻燒你用的東西。”說罷沖她一笑,迷得她七葷八素的:“朕不缺那點兒銀子。” 她忘了,四爺本質上是有些清高的一個人。就算這樣賺銀子挺容易的,他也不有些不屑去做。 李薇本想先說動他了再把這事交給弘時,因為她清楚要是四爺知道這事是弘時先起的頭,他肯定要先訓弘時一頓。 弘時在他眼裡本來就活份過了頭。主意能打到長輩器物身上,往小了說是他不拘小節,往大了說可有點犯上的意思了。 她猶豫了下,還是把這事跟錢挂上了勾。 四爺就聽她在那裡說理由,聽着聽着就笑了。 她說,國家這麼大,需要用錢的地方那麼多,官員們那麼貪,宮裡采買東西每年都要被他們扣去三成左右…… 李薇不知不覺就跑題了,等她從宮廷采買柴炭說到每年宮裡都要掏的修宮殿的銀子時已經是咬牙切齒。 銀子都是從她手裡過的!紅樓夢修個大觀園幾百萬兩,每年從她手裡‘花’出去還看不見影的也有幾百萬兩。等于每年隻是替四爺養紫禁城、暢春園和圓明園,再加上給京裡人的平時賞賜,她就花出去了一個大觀園。 她想起以前據說十三爺被人陷害貪銀子好像還沒有幾百萬兩呢。怪不得當時先帝都沒當回事,實在是這些銀子不算什麼。 也說明皇帝花銀子是何等的厲害! “所以,能多一個賺銀子的門路也是好事。何況隻是借個貴妃窯的名聲。”在跑題了十萬八千裡後,李薇又把話題給拐回來了。 四爺邊笑邊點頭,聽她還把這事說成是她現在當了皇後了,跟他夫妻一體。 “日後我做幾門生意,說不定每年這幾百萬兩就不用從國庫掏了呢?”已經很久沒蘇過這麼大的了,李薇突然啊有點夢想成真的錯覺。 話說她現在再蘇一個就真能蘇大了吧? 不等她暢想完畢,四爺抱着她的腰,把臉埋在她胸腹間一陣悶聲大笑。 擡起頭來眼睛都泛水光了,他抽出她的手帕擦了笑出來的眼淚,嚴肅認真的表示她身為皇後十分盡責,他與有榮焉,支持她支援國庫的行動。 “朕等着薇薇給朕賺銀子……朕等着……”說着又笑了,拍着她的背笑哈哈的。 好吧,其實她也知道這個有點蠢了。 事情被她一手交給了弘時,四爺親自接見了他,據說這父子二人還真把這事認認真真的辦下來了。四爺沒有敷衍她,他一向都是這麼認真,說到做到。他給弘時圈了幾個地方讓他去蓋窯場,還從貴妃窯裡分了幾個老窯工給他。 但接下來這件事就……沒那麼順利了…… 貴妃窯一直走的都是神秘路線,要的就是這個外頭一塊都找不着貴重。采買盜版的都是明知是盜版才買的,真品,人家還怕買了回去再出事呢。 畢竟貴妃窯不許外流是大家都知道
,聽說好像還為此死過人?據說是宮裡太監跟貴妃窯的窯工勾結,從宮裡查到外頭,當年的窯工幾乎都死完了。 最後,弘時的瓷器真燒出來了,被李薇當成特産賞賜給王公大臣們了。畢竟所謂的貴妃窯還是有點名氣的,拿出去賞人也不丢人。 弘時着實是沮喪了一陣子的,李薇也知道他想上進,想早日掙個貝勒。可她要怎麼跟他說呢? ……她猜從弘時到弘?d都不會受封了。 四爺應該會把他們三兄弟留給弘?S來封。除他們之外,弘晖那件事後被牽連的各府到現在還沒重新封世子,這個恩,四爺也是打算留給弘?S來封了。 弘?S去年去了北邊,今年去南邊。四爺正在四處溜他,聽說還打算讓他帶帶兵,跟十四爺一塊去噶爾丹那邊看一看。順便,十四爺的宗令卸任了,接任的是十六爺,安郡王。 十三爺還在休息,這兩年出來的越發少了。但九門提督,四爺好像又改主意了,他跟她提過一句:“先讓老十三頂着吧。日後讓弘?d或弘時來接這一攤。” 這個日後是多久以後,她也不知道。 她做皇後的第二年,四爺在孝敬皇後的祭日時找了個由頭革了弘晖的貝勒。理由自然是弘晖不孝。 弘晖這次是真心冤枉,可他遞來的請罪折子,四爺一本都沒看,全都留中了。 李薇知道,四爺的心裡比弘晖更難受。弘晖好歹還有個能怨恨的人,不管是她還是四爺,不管他是認為是她挑撥,還是四爺聽信讒言都行。 其實她一眼就看出來了。 四爺這是想把弘晖也留給弘?S來施恩。 隻是弘晖是無論如何也不會這麼想的吧…… 他悶坐在屋裡不吭聲,她坐在他背後輕輕的撫他的背給他順氣。 “胤?G,有我呢。就算是挨罵,我也跟你一塊挨。”她說。 四爺笑了下,伸手到背後來握住她的手,她環住他的腰,把手伸到前頭跟他的手交握到一起。哪怕看不到,她也知道兩人的手是握在一起的。 隔了幾日,弘晖的請罪折子又遞進來了。四爺給她,讓她放到書房的匣子裡去。她放進去前打開看了一眼。 比起四爺連看都不敢看,她對弘晖的折子卻不會視如洪水猛獸,自然也不怕看。 一看就看入了迷,直到四爺過來尋她。 “看什麼呢?”他邊問邊過來,一眼就看到她手裡捧的是什麼了,旁邊的匣子開打着,裡面都是弘晖遞過來的折子。 四爺輕輕歎了口氣,坐在她對面,像以前一樣對她說:“他都寫了什麼,跟朕說說吧。” 李薇捧着折子不知該怎麼起頭,實在是弘晖的折子跟她,甚至跟四爺想像的都不一樣。她把折子攤開遞給他,道:“弘晖寫了很多。這孩子,是真的在給你認錯。” 四爺聽她這麼說才拾起折子來,他坐這裡看得極其入神,仿佛每一字,每一句都要品透。天黑了,屋裡變暗了,宮女們進來點亮了燈。 她一直坐在他對面陪着他。 比起他來,她看得一目十行,可見不是親生的,到底不可能真正的關心在意。比起弘晖在折子裡寫的東西,她更在意四爺的反應。 弘晖應該是真的認錯了。 他第一本折子就寫他明白,皇阿瑪此時貶他是為了他好。在孝敬皇後,他親生額娘的祭日斥責他,以不孝為名,正是為了讓他遠離皇權,少了被有心人利用的機會。 革了他的爵位,是為了留給新君施恩。 這都是皇阿瑪待他的心意,他真的全都明白。 跟着就寫了關于偷看遺诏的事,也确實是他的主意。或者說這裡頭有他的意思在,他也确實是想偷看遺诏的。 因為在孝敬皇後去後,他又出了宮,外人看着他好像是他已經被四爺‘放棄’了。但不知是他鑽了牛角尖,還是隆科多和八爺的話撬動了他的心。 他在折子裡寫的是‘如鬼迷心竅’般。 ――他覺得四爺這是在保護他。其實心裡還是屬意他繼位的。 就是說在孝敬皇後死後,因為他缺少有力的後盾,而且他當時的處境也不好,如果此時四爺再一心想讓他當太子,說不定反而會害了他。所以為了保護他才會做出冷落的樣子來。 ……這麼一說确實很有道理。 李薇也覺得哪怕是她在弘晖那個位置上時,也不可能看得清楚當時的情勢到底是什麼樣的。 那麼,到底是真冷落還是假的呢?皇阿瑪的心意到底是什麼? 這裡就有隆科多和八爺的‘功勞’了。在他們的說服下,弘晖打算看遺诏。 弘昌是他們計劃中一個相當重要的人。他是十三爺深為倚重的長子,其實他乾清宮的身份倒不是最重要的。弘晖認為如果這世上有一個人可能會知道遺诏的事,那就隻有十三爺。 但十三爺的嘴不是弘昌能撬開的,弘昌也不敢引起十三爺的疑心。所以試探過一兩次後就再也不敢了。這才改為偷看遺诏。 這裡頭,隆科多和八爺就有了分歧。 隆科多是一心一意要把這差事給辦好的,辦得漂漂亮亮的,好再捧個新君上位。八爺卻抱着就算辦不成,也要多拉幾個墊背的,把事鬧大的念頭。最差也要把十三爺給害了才行。 兩邊目标不同,所以這才露了馬腳,讓張保發覺了。 弘暾的事,弘晖是真不知情。但他不知道弘昌是不是故意的。他在折子中寫道‘弘昌與八爺相類’。二人都有玉石俱焚的意思。他自己不好,也要讓别人過不好。 但弘昌到底牽涉有多深,他不知道。因為當時他已經跟他們都疏遠了。 不過那個用帖子來互相聯系的暗号是他想的,‘墨錠’是事情變糟,‘書’是有證據或計劃,‘茶會’是準備見面。而且在他疏遠這些人後,沒有認真的限制剛安,所以說到底,他也有推卸不了的責任。 他沒有限制剛安的理由就很簡單了,放個會亂咬的狗在外頭,咬着誰都是他賺了。他隻是沒想到剛安會來咬他。 ‘心如鬼蜮,百鬼随行’ 弘晖道權勢迷心,讓他都變得不像個人了。這幾年做錯的事太多,連皇額娘去的時候,他都辜負了皇額娘。 他自請圈禁,不再出府。 李薇對他在折子裡寫的東西信了八成。餘下二成,則是不知道該不該相信弘晖從此就變得清心寡欲了。 不過,她不會對此發表什麼意見的。 四爺看完都已經很晚了。他卻連歎氣都沒有,一本本把折子都收回到匣子裡,放到書架上,像是什麼事都沒發生般,對她笑道:“陪着朕在這裡坐了一晚上了,飯都沒用,讓他們上兩碗粥來吧?” 說罷,他牽着她的手到外頭,兩人坐下就着肉松和鹹鴨蛋喝了清粥。 她一直在看他的神色,擔心不已。 他不知是不是又誤會了什麼,溫柔的把她拉到懷裡摟着輕輕拍了拍,說:“不要多想,萬事都有朕呢。” 弘晖,到底沒有被宣進圓明園見駕。 四爺也沒有再見他。☆、第514章
全文完 才當上皇後不過三個月,李薇就發現這當皇後和當皇貴妃也沒什麼區别。除了張起麟他們對她的稱呼變成了‘主子娘娘’外,别的也沒什麼要變變的。 她做的事還是那些,暢春園、圓明園再加上紫禁城的内務,她都覺得自己現在是四爺的後勤總管。 後勤一向是最肥的差事,最能扣油水。現代時她跟着班委拿班費去采買中秋茶話會的花生瓜子時還能用公款喝瓶可樂呢,放到這裡采辦的都不能用可樂來橫梁了。 以前是皇貴妃時還有些名不正,言不順,現在突仿佛一夜之間就有了主人翁精神。她跟四爺說打算來一次審計,查查看去年都花了多少錢,有多少錢被貪了這樣。 她都不敢說查查過去十年的,就查去年一年的,想來應該也不會查出太難看的東西來。 四爺笑着接了她的折子,然後壓在手下,用‘喲,這裡有個大傻瓜’的語氣反問她:“那去年是誰管的賬啊?” 是她。 李薇眨眨眼,覺得自己腦門上就這麼戳了個‘傻’字給人看。 四爺也樂道:“有自己查自己的嗎?” 自然沒有啊。 好吧。她像洩了氣的皮球一樣蔫了。不過四爺緊跟着就安慰她,道:“朕知道你是好心。朕支持你查,咱們悄悄查,查完也幹淨點兒。” 她才要高興,四爺又添了句:“正好張保也閑了幾年了,看看他現在有長進了沒。” 結果還是替他練兵來了。 人都說,新官上任三把火。 李薇自覺是當了皇後要承擔起責任來,要做出些成績,要……怎麼說呢?她真真正正跟四爺成一體了,他的事就是她的事。她要替他做些力所能及的。隻顧着吃喝穿戴,日常生活是不夠的。要時刻要求進步嘛。 不過外人怎麼看就不好說了,估計都覺得她這是沒事找事,顯擺當皇後來了。 張保這些年看着是沉穩了。以前總有些不可一世的驕傲勁,現在打眼一瞧,特别跟園子裡天天拿着花鏟收拾花木的花匠這類粗使太監,腰一直弓着直不起來,臉上常年帶着木呆死闆的面具,讓人看見就覺得跟這人沒話說。 他聽了消息過來也不見絲毫激動,她猜肯定有小太監給他報過信了。當主子越久越明白,這主子身邊就沒什麼事能瞞得過侍候的人。 他磕過頭起秋就問了一句:“主子娘娘想怎麼查?” 李薇道:“從外往裡查。” 張保點點頭,心裡已經開始鋪開想這從外往裡查的意思應該就是不想大動幹戈,隻找一二小貓小狗拿了殺雞儆猴就行了。皇後想立威,大概也不打算傷筋動骨的。 可是要說這都多少年了?孝敬皇後沒去之前,園子裡就是當今皇後的天下了,裡外都是她的人,她還這麼查…… 沒事閑的吧…… 主子們的事,他管不着。他隻要聽主子的話,把差事辦好就行。辦得讓主子貼心順意。 他再往下聽,結果就聽傻眼了。他聽主子娘娘說: “我想着那些人貪了銀子是不可能藏着的,真有人能一口氣把貪來的銀子埋自己家牆根底下,埋個七八十年的,那我也服他。”李薇道,“就從看誰家蓋新房了,買新田地了,娶小老婆了,這樣來查。” 原來是這麼個從外往裡查。 張保恍然大悟。跟着就反應過來,皇後這是要來真的啊? 皇後還在說:“有些人心眼多,有店鋪、宅子不往自己家人的名字下面記,什麼奴才啊,媳婦嫁妝啊,遠親啊,族人啊,等等。你就這麼查:但凡是跟他們自己家的收入不相符的花銷,統統先記下來。” 收多少,花多少。多出來的錢怎麼來的?天上不會掉銀子,就這麼查。 張保點頭,他既然号準了主子的脈,心裡就有腹案了,當時就道:“既然這麼着,官府那邊的記檔就做不得數了,奴才找人從這些人家裡的使喚人那裡查才能一問一個準兒。” 先把範圍圈出來,這個不可能一點都不打草驚蛇。所以先确定今年辦那幾項,全查清後再來個秋後算賬,迅雷不及掩耳的把人都給拿下來。 李薇想先查圓明園,哪裡都沒有這裡重要。她拿這個去問四爺,他說了聲好。 她說想連着暢春園一起查。 他還是說好。 李薇:“……您就沒别的話要吩咐我?”比如謹慎點兒,小心點兒。 四爺擡頭,笑道:“别累着了。” 李薇有點小失落,還有點小感動的走了。 很快兩邊都有了結果,圓明園裡一點問題都沒查出來,都挺幹淨挺好的。暢春園那裡有些小問題,不過問題不大。隻有幾個太監收了外頭人的銀子,外面的人多數是想打聽下四爺的事。圓明園那裡收買不到人就跑暢春園這裡來收買的。 打聽的事也很稀奇,就打聽四爺這段日子都是由園子裡哪個姑娘侍寝。 在去年選秀時打聽這個的最多。都認為園子裡沒放妃嫔,但是宮女多得很,所以應該有幾個是四爺的愛寵。就是園子裡籬笆紮得太緊,他們在外頭一點風聲都沒聽到。 暢春園有個收了四千兩銀子的太監是這麼說的:“奴才說的是萬歲爺到暢春園來時都是跟主子娘娘一起歇的。” 李薇跟四爺說:“不知那花了銀子的人聽了這話會不會覺得這銀子花虧了?” 四爺的鼻梁上架着老花鏡,道:“他們大概是想着朕去見太後,身邊帶了你就隻能跟你一起歇了。” 他跟着又說:“也說不準,他們會把主意打到你身邊侍候的人身上。” 李薇這回一下子就想到了,“懷疑我找年輕宮女侍候你?” 四爺放下折子,好整以暇的問她:“那娘娘是怎麼想的?要不朕今晚上就等着?” “想得美。”她道,他這才笑了,繼續看折子。 自從她在他面前犯了回傻,說當了皇後就要賢惠大度替他安排人了,他就時不時的問她一句什麼時候給朕安排啊?朕等着呢,朕的皇後如此賢良大度,朕心甚慰啊。 他就這麼笑話她。 既然他都這麼支持她霸着他了,那還有什麼好客氣的?宮女雖然是每年都有小選的,年輕水靈漂亮的姑娘哪年都不缺,但園子裡進人卻沒這麼容易。肯定不可能一年換一茬啊。衣不如新,人不如舊。使慣了的老人一輩子不放出去有的是。園子裡如今留下來的都有十年了。 所以說一個新鮮水靈的都找不着。 四爺那天還跟她說:“朕那邊侍候的都成姑姑和嬷嬷了。” 李薇點頭說:“我這裡也是啊。”然後就低頭繼續打絡子不說話了。她手裡打的這個玉佩是給他打的,絲繩選了好幾天。 認真打了會兒,擡頭喝茶呢,就看他笑得十分得意的在看她,兩人眼神一碰,他就笑道:“不賢惠了?” 她起身把打了一半的絡子放在他腰上比了比,道:“難不成我不賢惠了?” “賢惠,賢惠着呢。”四爺大笑,握着她的手說:“賢惠不是擺着讓人看的門面,要立門面,叫人說好話有何難?咱們平時還跟以前似的。朕立了你,就是讓你能光明正大的站在朕身邊兒,不必見了朕還要屈膝磕頭。你要真是鑽了牛角尖,那才是辜負了朕的心意。” “朕說你好,誰敢說你不賢惠?” 挑了個天氣晴好,萬裡無雲的好日子。四爺帶她去看了景陵祭先帝。去過後拐了個彎去了泰陵。 泰陵是四爺的墳,從他登基那年就開始建了。現在這裡頭躺着的隻有孝敬皇後。 四爺要來看看的話應該早就傳過來了,所以此時這裡看不到修建陵墓征來的百姓,一些有礙觀瞻的像她想像中的土堆石塊等建築物品也都看不到,事實上它看起來更像是一個蓋好的宮殿群,正等着主人住進來。 兩人沒到地宮裡看,就在外頭轉了轉。這裡比她想像的還要漂亮,不像一般墓地的死氣沉沉,到處都是灰色,她看到了很多的彩色壁畫,雕梁花棟的。 說實話這裡真的能住人了。 給孝敬皇後敬過香,他到底還是把她拉到他們兩個未來會睡的地方了。 跟她想像中的一個大石屋子擺兩個棺材差别了,隻要看孝敬皇後跟四爺預定的墓室的距離就跟乾清宮和坤甯宮那麼遠。她跟他能是養心殿和永壽宮的距離就該知足了。 “就是這兒了。”四爺竟然是有些高興的指着那裡看。 “怎麼離得這麼遠啊?”李薇抱怨了句。 四爺笑了下,開玩笑道:“要不把你扮成小宮女,跟朕睡一個棺得了。” “能嗎?”她的眼睛頓時就亮了。 四爺卡了殼,明擺着是開玩笑的,可讓她這麼一看,他竟然說不出拒絕的話來。 想了想,他勸道:“這個……你是繼後,那邊蓋得不是挺漂亮的?這才配你。” 李薇知道這個是不可能讓他通容了。說得也是,他雖然也有大膽的時候,但本質上還是個把規矩刻到骨子裡的人。别說把她扮成宮女一類的陪葬了,确實有些異想天開了。 她隻是想,反正她這輩子最不可能的事都做到了,為什麼最後不能再任性一次?死後哀榮這樣的東西,她需要嗎?就非要躺在繼後的墓室裡享受尊榮? 在她的骨子裡,她還是現代的李薇,而不是古代的李薇。剛才聽了他的話,她還想着那邊可以放一套衣冠,她就跟四爺躺一塊。 四爺一直在看着她。 她比誰都清楚,在他的印象裡,她一直是夠任性的,而他也一直都在力所能及的時候順着她。以前都有過認為她生氣了要封她當皇貴妃,那時孝敬皇後還在。 她不想讓他為難。 “不說了,都是說胡話呢。”她笑了下,轉移話題指着陵後的山說:“那是什麼山?” 他站到她身邊,看着那山,說: “要是朕走在你後頭就把你放在朕的身邊。” 她的眼圈一熱。 他輕輕籲了口氣,仿佛隻是在說一件很簡單的事:“要是朕走在前頭,就留下遺诏給弘?S。” 她低下頭把眼淚眨掉,擡頭笑得從沒這麼開心過。 他扭頭看她,在她的眼角掃了一眼,笑着搖頭道:“真是拿你沒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