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茹斜靠在地上,身旁倒着一根拐杖,雙眸癡癡地看着姐姐,嘴裡失神般呢喃:“姐……姐,嗚嗚嗚……你醒醒,醒醒好不好……我不要你離開……你别抛下我,為什麼都不要我了……為什麼都抛下我,嗚嗚嗚……”
費雪第一次到這種地方,也是第一次近距離見證去世的人。
她怔怔地站在那裡,雙目盯着冰櫃裡露出的那張臉,明明心裡害怕到戰栗,可眼睛又像是被什麼定住般,挪不開。
卓易霖看到馮茹沒戴義肢,單腿跪靠在地上,又對着冷氣森森的冰櫃,眉心一蹙,趕緊上前。
“馮茹,你起來,這裡太冷了,你這樣會凍壞的。”他在馮茹身邊蹲下,低聲勸道。
馮茹緩緩滞澀地轉動眼眸,渙散的焦距慢慢凝起,落在他身上。
“你怎麼又來了……”她毫無生氣地回應了句,撇開目光,又癡癡地看着自己的親人,“我姐已經走了……她不會再連累你了,你解脫了……”
“小茹,人死不能複生,你姐姐臨終前最挂念的人就是你,看看你現在這副樣子,讓她怎麼安心離開?聽話,快起來,我會
盡快把你姐姐的後事辦妥,然後你帶着她回國吧。”
卓易霖以為這番話能安慰她,誰知她重新看過來,臉色有了變化,突然激動地道:“你不能火化她!不能!”
“馮茹,你理智點好不好!都說入土為安,你難道希望她一直這樣不得安甯?”
馮茹愈發激動起來:“讓她不得安甯的人不是我,是你!卓易霖,我怎麼也沒想到,你是這麼歹毒的人,我姐都已經死了,不會再連累你了,你居然還想着要把她燒掉,你讓我一點念想都不能有了……你想讓她徹底消失,你就那麼恨她嗎?我告訴你,我不會答應的!”
費雪從進門來就一直在哆嗦,控制不住的那種顫栗發抖。
見卓易霖跟馮茹争執起來,她神遊的思維終于如夢初醒般歸位,下意識往前走了步:“馮茹,你姐到底是怎麼病情加重的,你比誰都清楚。為了報複卓易霖,你不惜堵上親姐姐的性命,還要讓她在去世後繼續不得安甯——你才是最歹毒的那個人!”
費雪一出聲,跪坐在冷凍櫃前的馮茹猝然一驚,回過頭來。
她臉色明顯震驚,顯然沒想到費雪又來了。
兩人眼神對上,費雪心裡雖然很膈應這個地方,一直顫抖着,但還是理直氣壯地道:“都是女人,你那點心思,卓易霖看不懂,我卻一清二楚。”
“小雪!”卓易霖低聲提醒了句,示意費雪不要再說了。
馮茹愣了秒,沒理會費雪,轉過頭來看向卓易霖:“你帶着她來,是想讓我們知道你現在多幸福嗎?是來炫耀的嗎?”
卓易霖臉色極其複雜抑郁,他不懂馮茹怎麼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以前那個懂事、聽話、堅強的馮茹哪裡去的?
如今這個不可理喻,無法溝通,邏輯混亂的馮茹又是從哪裡來的?
為什麼她能把非常正常合理的事情,曲解到令人發指的地步。
突然失去勸解的耐心,他站起身來,居高臨下地俯視着馮茹:“這些年,我對你們姐妹的關心和照顧,不說盡善盡美,但起碼問心無愧。你非要這麼污蔑我,我也改變不了你的看法,那就請便吧。”
他心頭寒涼,比周圍的物理溫度還要令人戰栗。
丢下這話,他轉身就走。
不過剛走開兩步,他又突然停住腳步回頭:“這邊醫院也是有規定的,多停留一天就要多出一天的費用,如果你一直拖着又不續費,他們有權擅自處理病人遺體。”
卓易霖說這話也不是威脅,而是事實。
馮茹身無分文,怎麼承擔繼續保存遺體的費用?
他若撒手不管,最後麻煩的還是馮茹自己。
馮茹愣了秒,轉過頭來:“卓易霖,你太過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