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第4頁)

    “保富!我的兄弟,我的戰友,你還活着,我終于不再孤單了……哈哈……”說完又是一陣大笑,“英雄的師,英雄的團,風風雨雨多少年,八一軍旗擎在手,功勳寫在山水間。平江起義的誓言,告訴我們緊握槍杆,長征路上的号角,召喚我們再闖雄關,驅日寇,掃敵頑,抗美援朝美名傳,激勵我們永向前……”鞏二楞突然嘶啞着一陣大吼,歌聲嗓音蒼涼但卻充滿豪壯。

    離婼溪終于明白了,這個老人是抗戰英雄,一名老紅軍戰士。尤其是聽見老人蒼涼而又雄壯的歌聲,眼淚噼裡啪啦的往下掉。

    餐館的老闆也沒想到,這個老人居然有這樣的來曆。這也讓他感到不可思議,這可是真正的英雄啊,居然到了這步田地。

    楊洛深深吸了口氣:“前輩!您坐下,說說當時的情況,您是怎麼活下來的。”

    鞏二楞慢慢坐下,眼神突然變得虛渺,“那場仗真的慘烈,身邊的戰友一個個倒下,最後隻剩下我、連長還有保富。突然一顆炮彈落了下來,連長把我壓在身下,可炮彈落點離我們太近了。爆炸的氣流把我們三個掀飛出十幾米遠,連長的身體被炸得支離破碎。我很幸運,連長護着我隻是炸斷了胳膊,但當時昏了過去。我醒來的時候,大腦疼痛欲裂,随時都會再次昏迷。我一直提醒自己,不時的咬一下自己的舌頭,讓自己保持清醒,因為任務沒有完成,我不可以昏過去。”

    他說話的語氣很平靜,就好像講述一段并不屬于他的故事。而且說話的時候一直都點含混不清,楊洛仔細看着他的嘴,才發現他的舌頭沒了将近四分之一,怪不得吐字不清,一定是那個時候咬的。

    鞏二楞拿起面前的茶缸:“老闆!麻煩您給我倒杯水。”

    老闆急忙跑到廚房拎來一個暖壺,給鞏二楞拿着的茶缸倒滿水。鞏二楞端起來吹了吹了,然後輕輕喝了一口。

    離婼溪兩眼紅腫,看着他喝完水忍不住問道:“大爺!後來呢?你們的任務完成了嗎?”

    鞏二楞依然平靜的接着說道:“我費盡力氣翻身爬起來想找到炸藥包,這時發現保富正拖着一條腿拿着炸藥包一點一點往前挪,當我看見他把炸藥包放在橋下,拉下導火索的時候知道任務完成了,我再也挺不住了又陷入昏迷,隻是隐約聽見一聲爆炸。當我再次醒來的時候發現在一處戰地醫院,後來我才知道這是美軍戰俘醫院,我被俘虜了。”

    說到這鞏二楞又喝了口水,楊洛三個人誰也沒有說話,都在靜靜的聽着。

    “有一天,一個瘦高個兒的中國翻譯陪着一個大肚子的美國傳教士來找我。他們說出于憐憫,出于對我的愛,出于聯合****的人道主義精神,給我三條路,第一條去日本,送我去學習。第二條去台灣。第三條回大陸。然後他還說共産黨對俘虜是最痛恨的,比恨我們還邪乎。我說!就是剮了我,我也得回家!當時很多被俘戰友都是這麼說的,可這些帝國主義,為了達到他們的目的,居然想在我們胳膊上刺‘反蘇反G’的字,我說除非你把我這條僅剩的胳膊砍下去,不然你們就把我殺了。最後在我和戰友的堅持下,他們沒有敢這麼做。

    1953年8月的一天,朝鮮戰争宣告結束,中國人民志願軍和聯合****在闆門店簽署了《朝鮮停戰協定》,我們終于回國了。”

    鞏二楞平靜的臉上突然變得很激動,捂着臉痛哭失聲,“我恨啊,為什麼沒有死在戰場上。回來之後每天的生活就是“認罪和檢讨”,“不講功,隻講過”。“****”中,我又被造反派拉出去批鬥,大字報,牆上,繩子上挂着的都是說我叛變的标語……我是俘虜,但我不是叛徒啊!”

    楊洛拿出煙點燃抽了一口,“戰争或許是錯的,但敗不是錯。戰争或許有錯,但戰士沒有錯,你是一名真正的軍人,一名真正的英雄。”楊洛站得筆直,給鞏二楞敬了個莊嚴的軍力。

    鞏二楞站起身顫抖着左手,還了個禮,雖然是左手,但那種氣勢,卻震撼着每一個人的心靈。

    “戰争,把我一輩子都打沒了,可我卻記了戰争一輩子。有些事情,我永遠都忘不掉。”

    餐館老闆說道:“老人家,我去給你炒幾個菜,咱爺幾個好好喝點。隻要這個餐館我還開着,以後你要是沒地方吃飯,一頓三餐我包了。”說完快步跑進廚房。

    楊洛把鞏二楞扶到椅子上坐好,“您怎麼會出來要飯?難道當地政府不管嗎?”

    鞏二楞點頭:“管!”說完在身後的一個破包裡拿出一張紙地給楊洛。

    楊洛接過來一看,臉色陰沉的可怕,這是一張村委會的介紹信,上面寫着鞏二楞為我村複員殘疾軍人,無兒無女,喪失勞動能力,由于本村财政困難,無力撫養,特準許出外就食,望各地群衆協助。下面村委會的大印刺的楊洛眼睛一痛,緊接着楊洛把介紹信撕得粉碎,回身碰的一聲,把身後一張桌子踢飛。

    “我****媽,中央一再三令五申,一定要保障那些抗戰老兵尤其是殘疾軍人的生活,可******這些地方官就知道中飽私囊,把我們的英雄趕出來要飯,真該殺。”

    楊洛發了脾氣,把離婼溪弄得不知所措。

    鞏二楞急忙撿起被楊洛撕碎的介紹信,小心翼翼的放在桌子上拼接,“這沒有什麼,我是軍人,還是一名老黨員,不能給組織找麻煩,隻要有一口飯就行。”

    鞏二楞不說這話還好,這一說楊洛的怒火更大。深深吸了口氣,強壓下怒火拿出電話撥了一竄号碼,時間不長聽筒裡傳來魏強軍的聲音。

    “楊洛!你小子給我打電話,我心都發慌。”

    楊洛臉上沒有任何表情:“老魏!****388團偵察連也就是“紅隊”隊員陳保富還活着的事情你知道了吧。”

    魏強軍明顯的愣了一下:“知道!還在總醫院療養,我去看望過他。”

    楊洛說道:“我告訴你一個消息,還有一個人活着,他叫鞏二楞。”

    “你說什麼?還有一個活着?”魏強軍的語氣很激動。

    “對!他現在就在我身邊,無兒無女,當地政府說财政困難,無力撫養,所以把他趕出來要飯,今天要到了我的面前。”楊洛說話的聲音沒有一絲波動,平靜的有些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