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抖。
抖得手背突起了青筋,全沒了昔日的冷靜,瓶子也被他刮得東倒西歪,發出碰撞的聲響。
“不是這瓶,這不是……”
“續脈丹……對!”
他難掩激動,不顧自己奄奄一息,将一枚鮮紅的丹藥送到她嘴邊,“師妹快吃,吃完就不疼了!”
般弱拿過來,在對方期盼的表情中,捏碎了。
粉屑彌漫。
他愣住了。
“你别碰我,我嫌髒。”她說喜歡他是那樣灑脫,說不愛他也是這般不留情面,“你跟你的人間姑娘過吧,恕我不奉陪了,還有,你離我遠一點,讓我等會走得安詳點。”
“不——”
他壓抑着情緒,嘶啞得撕心裂肺。
“你不會死的,師哥不會讓你死。”
般弱嗤笑,“你閻羅呢,有生死簿,還決定我死不死?怎麼了,你覺得你自己很偉大無私是不是,自作主張讓我渡情劫,自作主張為我好,我同意了嗎?琴雪聲,我為你奪回天道經,沉睡三百年,你掐着點兒告訴我你跟别的姑娘成親,你很有本事是不是?”
“我倒真想,你死在陽浮屠裡。永遠,都不要出來了。”
他臉龐盡失血色,那血桃紅的發帶絞着脖頸,傷痕猙獰,輕聲道,“……對不起。那是師哥,唯一能想到的……”
對不起,師哥太笨了,僅能想到這個,保全你的方法。
“好了,現在禅魔沒了,最大的隐患消除了,我呢,已經完成您交代的任務,不礙您的眼,我就找個順眼的地兒,幹幹淨淨地死,成不成?”
眼淚砸在她的臉頰。
他抱緊了她,“求你,不要說這些話,你要師哥做什麼都可以,就是,不要輕生。”
倏忽,男人又放開她,以半跪在地的姿勢,緊張無措找着治療她的丹藥。
般弱冷眼看着,看着他廢人般又爬過來,将藥湊到她唇邊,幾乎用卑微哀求的口吻,“求你了,吃了它,好不好。”
他眼睛充血,第一次哭到失聲。
“師哥求你了!”
她拒絕配合。
琴雪聲狠下心,硬塞進去。
她張嘴就咬,咬得他滿手是血。
眼看着她生機逐漸枯竭,他卻束手無策,絕望漫上了琴雪聲的心口。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他明明逆天改命,哪怕他修為盡失,哪怕她恨他,可是兩個人起碼都活了下去了啊。對他們來說,最大的絕望已經過去,可她卻不想活了。
他籌謀三百年,在三十六洲前輕賤自身,才換來的一線生機,她卻不要了。
“君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