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納徳軒珠寶來巴黎參展,帶了三個法語翻譯,田樂群确實說撥一個過來,但盧燦自我感覺不錯,拒絕了。
現在看來,很失策——利穆贊大區的法語,方言俗語非常多,與巴黎的标準法語差别很大。比如标準法語“兩杯咖啡”在巴黎時的發音為“督咖啡”,但在利摩日的發音就類似于“瑞督咖啡”——在數量詞前面加上當地的語氣詞,很難懂。
“我問問老闆,利摩日有沒有華人或者翻譯學院。”在事實面前,盧燦也不再逞強,畢竟,後面還需要進行商務談判,真的因為溝通問題被耽擱,就有些得不償失。
連比劃帶猜,盧燦終于從河畔咖啡店夥計口中得知,這條街上,竟然真的有華人,而且還開了一家華人瓷器行。
“走,我們去看看!”欣聞異鄉有同鄉,盧燦揮手,三人再度出發。
位置有些偏,盧燦等人推車登上一座小山坡,一座四四方方的法式庭院,卧在坡頂。建築面積不大,但周圍植被不錯,綠蔭環繞。其标牌是豎行立于店面右側,上面用法文寫着“運通瓷工藝品專銷”。
嗯?他們竟然還有自己的瓷窯?
标牌旁邊有一行小字“來自瓷器王國的祖傳制瓷工藝”。這就是說,他們瓷器廠的核心技術,來自華夏。
法國人學習燒造景德鎮瓷器應歸功于一位漢名為殷弘緒的法國傳教士。他在清康熙年間來到中國,并在景德鎮居住了7年。他把景德鎮瓷器的制造方法,系統而完整地介紹到了歐洲。利摩日當地匠人,在他的基礎上,開發出屬于自己特色的制瓷技術。
“運通?”盧燦看了看豎幅牌匾,現在的利摩日制瓷企業中,最出名的是“哈維蘭工場”和“柏圖工廠”。還真的沒聽說過運通工廠,估計生意一般,過幾年也就關張了。
法國利摩日被成為歐洲的“瓷都”,正是因為其盛産高嶺土,但在九十年代中後期,這裡的優質高嶺土基本被挖掘一空。再成品,全部采用泥土配方或者從外地采買高嶺土,這也使得法國瓷器,成本居高不下。
“走,我們進去路克路克!”盧燦對阿希笑了笑,兩人推開彩色玻璃門,走進内廳。
與後世内陸瓷器店恨不得将所有地方全都擺上瓷器不同,在利摩日,即便是瓷器專賣店,所呈現的展品也不會太多。他們認為,瓷器是尊貴的,高價值的鑒賞品,每一件都是獨一無二的存在。
也許,正是這種态度,決定了歐洲皇家瓷器始終坐在瓷器行業的頂端。
廳不大,到照壁處,也隻有三十平米。圍繞着左右側壁半圓形的柱子,擺設着兩條弧形櫃台,正廳中則是一個九平米的組合櫃,上面擺放着幾套瓷器。再往後,靠照壁位置,就是收銀台。
每一件瓷器,都用玻璃罩扣好,内打燈,燈光照在瓷器上,熠熠生輝。
盧燦走進來,一位三十來歲的黑發女人,從收銀台後面探頭看了眼,又低頭忙自己的去了。啧啧,這家店,和當初納徳軒蕭條時有一拼。
華人店鋪?剛才那女人雖然是黑發,但怎麼看都不像華人。在歐洲,黑發占比能超過百分之四十。
盧燦沒急着上前攀談,将眼光落在四周的櫃台上。
左側一面的櫃台上,擺放着茶碗、茶杯、茶壺、茶盤等飲具。這一側的瓷器,是典型的利摩日風格——金漆繪瓷。
金漆繪瓷工藝最早發明者是路易十六皇室經營的皇家瓷器工廠,屬于皇室專享的制瓷秘技,其特色是用金漆诠釋皇室的奢華貴氣,通過色彩豐富的顔料,彩繪畫片,進行二次低溫複燒。
金漆繪瓷不僅煌煌大氣,其畫面感很貼近油畫的質地,是法國瓷器最具代表性技法。
随着柏圖家族購買了皇家瓷器工廠後,一批制瓷師傅出走,将這種工藝傳播開來。現在,法國很多瓷器廠都可以生産質量上成的金漆繪瓷。
其實,相比華夏的釉上彩、釉下彩、蘸彩、點彩等工藝,金漆繪瓷還真算不上高難度的制瓷技藝,但沒辦法,誰讓歐洲王室就喜歡這種調調?
隔着櫥窗,盧燦仔細看了看。對阿希點點頭,這家運通瓷器,在金漆繪瓷方面的技藝還是不錯的。
對歐洲瓷器,阿希不是很在行,很謙虛的詢問盧燦,其制作技術要點。
盧燦也沒什麼藏私的,一一點名,說給他聽。
金漆繪瓷一般用在生活瓷小件上,其瓷胎本身要求非常薄、透,白胎底無瑕疵,金漆和彩繪的對比效果才明顯,其包邊包底的金粉顆粒一定要細密勻稱。
利摩日的另一大特色瓷器就是“白瓷燭杯”——白坯白釉,杯身有凹凸不平的紋刻。
如果在杯内部點上蠟燭,杯壁較薄的地方,可以映出光影,而這種刻紋就可以通過燭光展現一幅幅精美的圖案。
這種白瓷燭杯工藝并不單單用作茶杯,很多也用做燈罩、遮光盤等鑒賞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