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燦,祖籍石村盧氏,盧嘉錫的孫子。”盧燦笑着主動伸手,然後指了指身邊那位,“我大柱叔,王鼎新老爺子的兒子。”
“噢……”譚日士一聲驚歎!石村盧氏雖然已經全部搬遷離開,可是他們家族的傳說,譚日士沒少聽說,更何況家中還有位老爺子,偶爾還會念叨兩句。
“盧少……盧先生回鄉了?”
譚日士在褲腿上再度擦擦手,才和盧燦相握,又和王大柱握握手。
“回去吧,帶兩位貴客去見見你父親,我準你一天假了!”那位雲副廠長很會來事。
“那就多謝了!”譚日士拱拱手。
盡管現在是漁網廠工人,可譚日士的那一身做派,還有着濃濃的中華傳統文人的味道,謹慎、多禮,舉止有方,譚家的家風,在他身上體現得很好。一路上,他很少談及譚家這些年的境遇,對現在的生活狀态很滿意,言語中對剛剛放開的政策,很感激。
“師傅,能在前面拐個彎嗎?我去稱兩斤栗子,買點肉。”顯然,他這是想要招待盧燦和王大柱兩位客人呢。闆栗炖肉,是新會地方名菜。
“譚叔,趕緊回去吧。我們接上老爺子,一起回石村午餐。那邊,兩位老爺子估計都等得心焦了。”盧燦連忙制止他。
“那……那多不好意思!”他搓搓手。
“以後有的是機會。”王大柱拍拍他的手臂,安慰道。
……
譚家位置,屬于江門老鎮的糧站大院。
譚樂正跟一幫老頭子下象棋,身後有人捅捅他,“爹地,回家吧,來客人了。”
眼看要赢,卻被人打攪,老頭子不樂意了,也沒注意身後是誰,抖抖肩膀,對對面的老者招手,“來個鬼客人呐?快下快下!”
“爹地,真的來客人了!盧家老爺盧嘉錫,和王鼎新大爺回來了!”譚日士不得不提高音量,抱歉的對盧燦和王大柱笑笑。
“誰?你說誰回來了?”老頭子猛然站起身,手中的幾枚棋子,稀裡嘩啦的砸在棋盤上,回身望着兒子問道。
“盧家大爺和王家大爺回來了,這不……”他指指盧燦和王大柱。
“譚爺爺!”“譚叔!”王大柱拉着盧燦,兩人就着泥土地,要磕頭。
在出門前,盧嘉錫一再叮囑,見到譚樂一定要磕頭。在之前所了解的情況中,大家都聽出,譚家這幾十年沒少受盧氏的連累。
譚家與盧家的關系,遠比盧燦最初猜想的複雜。
早年,盧文錦為盧觀恒入“鄉賢祠”一事,被番禺舉人劉華東、新會舉人唐寅亮等聯名告發,說盧觀恒是一個商賈,沒有德行不能入祀鄉賢祠。
是譚镳為盧家鳴不平,他在京師會試前,給禮部上奏,稱盧觀恒的品格很高尚,單是做善事,就可以入祀鄉賢祠。
因他的關系,光緒二十五年,盧觀恒的名字,再度錄入鄉賢祠。
此後,譚镳逃難回鄉,盧家不惜得罪官府,出手援助,為他創建新會官立中學堂。譚镳玩收藏,背後更離不開盧家支持,兩家關系越走越近,譚镳本人,最終也成為盧家客卿。
盧文錦一脈人丁單薄,盧嘉錫走香江;盧文舉一脈遠走海外,渺無音訊。盧家剩餘的産業,都是譚家照看的。
雖然這些産業最終都被沒收,可那不是譚家的過錯,世事如此,譚家更因此遭到牽連,每次風波必定有譚家身影。也就譚樂這老頭子有着讀書人的韌勁,一般人還真扛不下去。
“欸!欸!趕緊起來!現在……不時興這個!”兩人向自己磕頭,譚樂伸手拉一把沒拉住,譚日士拽住了王大柱,盧燦恭恭敬敬的磕了三個頭。
磕頭行禮後,譚樂老眼頓時一片渾濁,拉着盧燦的手,“好孩子!臉龐有些像你爺爺盧嘉錫,氣質也像!”
盧燦身上的書卷味,和盧嘉錫确實有些神似。
他正感慨着呢,譚日士扯扯父親的衣服,“阿爹,盧家大爺,還有王家大爺,都在潮蓮公社招待所等着呢。您是不是換套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