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7章(第4頁)

  馬占奎今年四十五歲,十三歲進入盛有當鋪當夥計,幹了五年後,被當時的老掌櫃張文順看上,收做關門弟子,此後,他從夥計到掌眼,再到掌櫃。六月,在劉作籌的介紹下,他加入維德拍賣,成為鑒定部經理,其實也就是總鑒定師。

  今天發現三件赝品和次品,他同樣有責任——整個鑒定部有六名鑒定師,其他五人都是負責單項鑒定,譬如馬輝義負責的是書畫,宋逸仁負責的是瓷器等等,最終總把關為馬占奎。他把關不嚴這一責任,無論如何推脫不了。

  剛才見盧燦發怒,連雙許老總都被批,他此時看盧燦,眼神有些發虛,“盧總,怎麼查?”

  盧燦指了指書畫那一列桁架,“馬老師查書畫,其它的雜項、玉器和金屬器,我來。”

  書畫隻有二十來件,其它雜項足足有八十件。

  馬占奎樂得清閑,連忙點頭,心底還不無看熱鬧的念頭。

  看你稍後檢查不完,怎麼開口求人?

  不過,馬占奎很快發現,這位年輕的盧總鑒定速度相當快,準确率很高,連連糾錯。

  “大偉,這一件筆筒,是明末清初嘉定派朱纓的作品,不是他兒子朱稚征的。你幫忙改過來。”盧燦舉了舉手中的一件明末清初的竹根雕紅漆筆筒,鑒定牌上寫的是朱稚征雕刻。

  “理……由?”羅大偉在旁邊負責修改和記錄。

  改一名鑒定師的鑒定結果,必然需要令人信服的理由。

  馬占奎忍不住豎起耳朵,因為這筆筒他上手過,當時沒找到定論,最後他認可雜項鑒定師的判定意見,也就是現在鑒定牌上寫的朱稚征。

  這件竹根筆筒,高二十五公分,口徑十一公分,筒壁刻松鶴延年圖。刀法深刻,浮雕圓雕結合,典型的明清嘉定派的藝術特色。

  留白處刻有宋代盧祖臯的《臨江仙》:

  “六鶴飛來松帳曉,菊遲梅早年光。西池移宴到萱堂。笙箫清弄玉,環佩暖回香。”

  “未問诰花金五色,新來樂事難量。雙添瞿鳳趁稱觞。争書八十字,分抱彩衣旁。”

  盧燦重新看了一遍筆筒,籌措着語言,“清同治年間嘉定竹雕大師朱雲聰,也就是朱鶴第九世孫,在他的《竹雕紀年》一書中,曾經提到過自己的祖先。其中有幾句,可以作為判定标準。‘嘉定竹雕,鶴祖善透、纓祖精圓、稚征攻平’。”

  馬占奎一怔,《竹雕紀年》?自己怎麼沒聽說過?可盧總連作者及身份都說出來,不像是假的,另外竹雕大師朱雲聰的大名,自己也聽過,甚至見過他的作品。

  盧燦擡頭見羅大偉發愣,忽然想到他對竹雕更不懂,又詳細說道,“嘉定派是明清時期全國影響力最大的竹雕派系,推動這一派系發展的是朱家祖孫三人。”

  “爺爺朱鶴是明末之人,他擅長透雕,特點是用刀很深,有力,因此作品表現相對粗犷。朱鶴的兒子朱纓,是明末亂世到清初的藝人,他的刀法以圓雕為主,有一定的透雕和平雕技法,但在作品中往往做點綴用。”

  他将竹筒在羅大偉面前晃晃,“就像這件,整體雕刻手法為圓雕,松枝鶴腿剛勁,刀法有力,你再看看鶴羽,又不乏柔和,這是他兒子朱稚征所專攻的平雕手法,所難以達到的。”

  “那他兒子朱稚征的特點呢?”馬占奎忍不住問道。

  “朱稚征專攻平雕,作品中帶有一定的富貴氣息。如果是他雕刻這筆筒,其鶴必肥,其松必臃,其山必險。”

  盧燦這手竹雕鑒定,學自《金石秘錄》中的雜項。

  每一代玖寶閣的閣主,都會往《金石秘錄》中填充新的内容,嘉定竹雕,就是第十四任閣主顧庸羟填寫進去的。

  顧庸羟為找回北宗的《金石秘錄》,以及當年被北宗帶到京師的師門藏寶,曾經遊曆中原三十載。晚年,他對《金石秘錄》進行大幅度的增補及修改。

  盧燦剛才所講述的《竹雕紀年》以及鑒定方法,就是他下的結論。

  羅大偉聽不明白,馬占奎懂啊,想想後很快點點頭,看向盧燦的目光變了變。

  原本他還以為,這家拍賣公司不過是四個富家子弟的玩笑之作,沒想到,裡面竟然真的藏着一尊大佛。真懂!比自己這接觸古董三十年的老手還懂!

  也不知道,他年紀輕輕從哪兒學的?

  中午午餐,他忍不住,向羅大偉問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