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還是夷人,即便是中國通又能如何?
君知妾有夫,贈妾雙明珠。感君纏綿意,系在紅羅襦。妾家高樓連苑起,良人執戟明光裡。知君用心如日月,事夫誓拟同生死。還君明珠雙淚垂,恨不相逢未嫁時。
唐代張籍的詩句,哪能用在這裡?
他代表靜嘉堂文庫,贈送的二十本古籍,算不上多貴重,都是坊刻本。其中明代坊刻善本三冊,《千家詩》一冊,《舊唐書》兩冊。
清代書籍十七冊,盧燦最看重的一本,就在這裡面。
送長澤茂離開,盧燦連忙打開書匣,不得不贊揚一句,東瀛人在書籍收藏管理方面,要比香江科學得多。
這些古籍善本并非珍本,但依舊保存的非常好,幾無破損。
盧燦抽出自己看重的那本。
宋錦函套,磁青紙面,耿絹包角,紅泥印字,綠窗遺稿,封皮下角印掃葉山房刻印。
這正是明清有名的民間刻印社,掃葉山房康熙四十六年刻印的《綠窗遺稿》。
這是一本詩稿,作者是一位才華橫溢,可惜命短如蠶的才女,元代女詩人孫淑孫蕙蘭。元代詩人傅若金之妻,她的父親孫周卿,亦是元代著名作曲家。
因家教影響,她的作品以小令為多,詩風清雅素淨。《玉鏡陽秋》評論她的詩時說:“淑詩學字,是女郎語,冉弱靜好,每一諷詠,想見妝鉛點黛時氣韻。”
可惜天妒紅顔,二十三歲就去世了。(她丈夫傅若金《殡志》中說,蕙蘭“年二十三,于我歸湘中,五月而卒”)
孫蕙蘭更傳奇的是,她被明清兩代朝廷,立為“婦範”,也就是做女人的标準。
她常毀棄自己的詩稿,家人勸她,她說:“偶适情耳,女子當治織絍組紃,以緻其孝敬,辭翰非所事也。”
大緻意思是,她說,女人的才氣,不過是點綴生活的情趣,不能過去追求,自己還有父母孝順、家中主婦工作要安置,不能一味的去做非自己應該做的事情。
正因為她的賢惠和美德,去世後,丈夫傅若金異常懷念,搜其稿,編集成冊,題曰《綠窗遺稿》。
盧燦翻開首頁,就看見傅若金所提的《窗前柳》:“窗裡人初起,窗前柳正嬌。卷簾沖落絮,開鏡見垂條。坐對分金線,行防拂翠翹。流莺空巧語,倦聽不須調。”
内文紙張為開化紙,微黃細膩;白口;四周雙邊欄;紅泥印,軟體字鈔本;版心有掃葉山堂印記;整冊書,十七個筒子三十四面。
正品,品相完美!
《綠窗遺稿》被各大刻印社印制,廣泛流傳,因此本冊算不得珍本,但掃葉山房的刻印本很少見。
這家刻印社在明清古籍中,很有名氣。
始創于明代萬曆年間,在康乾盛世時,達到頂峰,最後關閉于1933年,堪稱中國曆史上最悠久的民間刻印社之一。
它還是中國古代第一個大規模開連鎖店的刻印社。從十八世紀初一直到清代謝幕,掃葉山房先後一共開設了四十九家刻印社(中途有不少關閉的)
因此,他們印制了大量中華文稿,擴散向周邊國家,其家族席氏,是清代有名的藏書家。不過,在席家關閉掃葉山房時,他們家的藏書一共一萬三千冊,也被東瀛人全部買走。
這本《綠窗遺稿》,估計也是那時流落東瀛。
東西還不錯。
盧燦搖搖頭,旁邊的丁一忠不解,既然東西不錯為啥還搖頭?
“沒想到我虎園博物館,接受的第一份捐贈,竟然來自東瀛!實在是……”盧燦自己想想也覺得好笑,同時也心驚東瀛人的公關能力,真的很強。
讓丁一忠将書匣塞進後備箱,稍後順帶這送到虎豹别墅入檔。
現在嘛,去荷裡活道那一片逛逛,看看有沒有合适的禮物,買一份,送給馬繼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