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中,不僅有邱徳扒,還有邱萬殿、邱千健兄弟倆人。
邱萬殿面色嚴肅,可邱千健仍然那副吊兒郎當的模樣,靠在書案側面,笑着拍拍手,“老爺子,您……這是要掌聲?”
邱徳扒對自己的二兒子瞪了一眼,沒等他說話,盧燦笑着說道,“鑒定師的原則就是務實,好就是好,不好的不能瞎說。”
他的手指,沿着豎形字迹開始勾畫,開始品評邱徳扒的這幅字。
“鑒定一幅字是否好,好在哪裡?主要從三個方面着手:其一是字體結構;其二是整體字形;其三為筆力。”
“這首詩為劉禹錫的《秋詞二首》中的一首,非常符合邱老老當益壯的事業心态,因此,這幅字寫出來後,非常有感覺。”
邱徳扒頻頻點頭。
“首先說字體結構,很多人認為行草的更看重字形不注重字體結構,這個觀點有失偏頗。字體結構是一切書法的基礎,不分真楷行草。”
盧燦的手指落在第二個字“古”上,“自以橫落筆,因行草特有的連續寫法,因此,自字末筆與古字起筆有牽連,但這種牽連不易過盛。邱老這過度非常恰當,将斷未斷,讓古字又形成單獨的字體機構。”
“深得字體結構中的變幻靈動、縮放有效、欹正相生的特點。”
邱徳扒的這兩個字屬于起筆字,自字很肥碩,古字相對較小,被盧燦這麼一解釋,還真有點縮放有緻的味道。
盧燦的手指繼續下移,然後在第一排字迹旁邊手指劃拉一道,“整排字迹,随意布勢,不衫不履、方圓兼備、一筆而下,如信馬由缰,這就是字形之美。”
“邱老應該學習的是文衡山的圓草吧?”
文衡山即文征明,世人都知道文征明的楷書厲害,其實他的行書、隸書同樣很牛。他的行書,如“八面觀音,色相具足”,同時鋒芒内斂,以圓勢為勾連,顯示出深厚的練達藝術表現技巧和功底,代表作品為書寫于嘉靖三十五年的《赤壁賦》。
這番話有拍馬屁的嫌疑,邱徳扒的書法距離文征明還很有一段距離,但兩者确實有些共通之處,不着痕迹,聽得邱徳扒老懷大慰,摸着下巴,面色得意。
“再說說筆力。”
“單就這幅字,可謂是行雲流水,縱橫揮灑,一氣呵成。”
“字與字之間,洞達跳宕、剛柔相濟。落筆藏鋒處微露鋒芒,露鋒處亦顯含蓄,垂露收筆處戛然而止,似快刀斫削,懸針收筆處有正有側,或曲或直;提按分明,牽絲勁挺;亦濃亦纖,無乖無戾,亦中亦側,不燥不潤,深得圓草書個中三味。”
“因此,我說邱老這幅字,已經邁入大家之列,并非虛言。”
說完後,盧燦笑着收回比劃的手掌。這番話不算違心——邱徳扒雖然還不能列入大家,但這幅字乃是心有所的,确實寫得很好,算得上大家之作。
他的這番話專業的很,邱千健和邱萬殿兄弟聽得都有些懵,老頭子的字,真有這麼好?
“過獎了!過獎了!”自己的字被誇獎,老頭子笑得溝壑滿滿,揚揚手臂,示意盧燦到會客區就坐。
“嗨,老爺子,這幅字送給我了!”
邱萬殿往前走了一步,開口說道,沒想到邱千健更快,順手将這幅幹透的字幅卷起來,“别!大哥還是讓讓吧,我家阿憶書法啟蒙就用它了!”
呃,這理由很強大,邱萬殿隻有一個女兒,而邱千健有一個九歲的男孩,名叫邱憶,屬邱家長孫,聰明伶俐,非常得邱徳扒的喜愛。
“誰家書法啟蒙用行草?”邱徳扒看了看兩個兒子,嘴中雖然嗔怪了一句,可還是笑着從抽屜中拿出一個空畫筒,遞給邱千健。
盧燦轉身,裝作沒看見邱家兩子的“另類”争寵。
……
“來來來!阿燦,喝茶!”
四人圍坐在花梨木茶桌旁,邱萬殿親自執壺斟茶。
茶是極品斯裡蘭卡烏巴紅茶,适合蒸煮飲用,因為味道有些澀,需要搭配牛奶或者檸檬汁調飲。邱萬殿是個中高手,添加的檸檬汁,透出如薄荷、鈴蘭的芳香,滋味醇厚,雖較苦澀,但回味甘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