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先去市長辦公室“靜坐”兩天,逼得市政廳不得不給他批文。老先生拿着左手拿着批文,右手拿着納徳軒珠寶京城分公司給他的捐贈彙款單,興沖沖去磨石記。
讓他沒有想到的是,剛剛将革委會的牌子摘下,更換成縣委和現政府兩塊牌子的薊縣,出事了——縣政府剛剛挂牌,急于在經濟建設方面出成績,已經在一天之前,和東瀛伊藤忠商事簽訂“有關合資建設薊縣華北面粉廠協議”。
一女兩嫁,一邊是上級領導,另一邊是東瀛友人,薊縣政府傻眼了。
官司很快又回到進門市政府,然後又是市委。
馮德生的這次撒潑,讓盧燦感慨不已——他先去伊藤忠商事代表團所在賓館,直接放言,隻要我老頭子活着,半塊城磚也别想帶走;接着,他拿着批文和彙款單,真的去市委大院堵門;不僅如此,他還呼朋引伴,招來一撥文博界的專家為自己說話,四處宣揚。
最後,伊藤忠商事的那波人,不得不主動放棄——若是再堅持,他們即便得到這些城磚,以後在内陸沒法開拓市場。
得知具體消息後,盧燦對馮老佩服得五體投地,真正是“心底無私天地寬”的前輩!也為自己當初贖買周張兩家藏品而與他沖突,慚愧不已。
這件事,随着納徳軒的彙款單出現,背後推手盧燦自然也就浮出水面。
如果依照純商業規則來裁定,盧燦做得确實不地道,他是用地方“惡勢力”來強壓外來投資者。當然,如果考量文物保護(當時誰跟你扯這個)和民族情感,他做的問心無愧。
可是,這話能直接說給美智子聽嗎?
還要不要合作了?
伊藤忠商事确實需要糧食進口點,可巴列維農場也需要糧食出口渠道啊。
所以,當美智子撂出這一話題時,盧燦卡殼了。
旁邊的溫碧玉眼睛眨都不眨盯着手機,她聽到裡面的女聲,正抑制着滿腔怒火呢。盧燦靈機一動,把手機遞到溫碧玉嘴邊,對她眨眼示意。
“你是誰呀!我和燦哥馬上要出門,你打什麼電話?你知不知道已經打攪到别人私生活了?”小丫頭毫不客氣,一頓猛噴!
等她噴完,盧燦連忙又将手機拿過來,“對不起啊美智子小姐,剛才是我女友,她等出門等急了,上火了,請原諒,我挂了啊!至于你說的那事,還是找談判組正式協商吧。”
不等她回複,盧燦趕緊挂斷電話,對溫碧玉誇張的吐吐舌頭。
電話另一邊,美智子氣得臉色通紅,這家夥,太無恥了,竟然用這種方式挂我電話?!
你等着!你的女朋友還真不少啊?看我怎麼把你的好事給攪渾了!
還有,那丫頭究竟是誰?這麼沒禮貌?!太沒教養了!
她以手撫胸,努力平息自己的情緒。
許久,她再度撥打電話,可以算是怒吼的喊道,“長澤,你快說,那個香江小子身邊的女人是誰?!”
長澤茂正和高島兩人,正在檢查鑒定山田一夫的藏品,被這電話一驚,連忙掩住話筒,對山田微微颔首,“我出門接聽電話,失禮了!”
山田表情嚴肅,根本沒有理睬,高島已經從剛才聽筒傳出來的聲音中推斷點什麼,笑着揮揮手,看他出門後,又感慨的搖搖頭,繼續欣賞手中的這幅畫。
這是竹内栖鳳的《悲傷的女人》。
竹内栖鳳是東瀛近代美術泰鬥,被譽為東瀛近代畫的先驅者。他的作品以京都傳統的圓山四條派風格為基礎,溶合漢畫、大和繪及西方繪畫中光線、色彩等表現手法,使其藝術達到精妙、雅潔的境地。
畫中仕女的服裝采用大面積的深藍色底色,點綴有褐黃、白色、淺棕等色斑,很有西方油畫的堆色效果,屬于寫實風格。可女子以手遮面,眼神悲傷,這些部位卻是采用東方畫作中的抒情人格化表現方式,頗為抽向,寫意。
兩種風格的融合有點生澀,顯然,這幅《悲傷的女人》,就是竹内栖鳳将西方的色彩、光線,融合東方人物畫作中特有的氣韻、構圖,所做的一次嘗試。
這幅畫作在竹内所有作品中,不算最頂尖的,但是很有特色——竹内栖鳳一生很少畫仕女。高島義興很欣賞也想收藏,可依舊不露聲色,将目光很自然挪開,移到下一件藏品。
這時,長澤茂再度推門進來,神情有些苦澀,面對高島義興探究的目光,他咧嘴搖搖頭。高島不以為然的聳聳肩——會津美智子那大小姐脾氣,這麼多年,從未改變過。
美智子和長澤茂是大學同學,高島義興也認識,而且高島還知道,長澤曾經追求美智子很長時間,可惜,沒能捕獲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