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他對中國藝術很傾心真的,對中國有很深情感也是真的,但如果說對一位隻認識半天并稍稍感興趣的東方年輕人,有多深的好感,那肯定是騙人的。
因此,盧燦對他同樣有所保留,譬如,他一直沒有正式介紹自己是虎博的老闆……香江虎園博物館的爆發式崛起,在文博界還是很有名氣的,如果盧燦介紹虎博,那兩人對他的态度一定不同……可盧燦也沒辦法從他們懷中掏東西。
現在的自己,在他們眼中,不過是一位有些學識、很聰明的年輕人吧?
盧燦在胡思亂想時,走在前面幾步的龍彼得,正在低聲與蘇利文聊天。
“邁克,你還真是狡猾,就你的那些破爛,他會看上眼嗎?”
蘇利文翻翻手掌,做了個無辜的手勢,“那又怎樣?我隻是完成承諾而已。他自己沒看中……可怨不得我。再說,我說的是實話,藏品确實在斯坦福,這一點你很清楚的。”
“另外,你不覺這個來自東方的小家夥,很有趣嗎?别告訴我你對他沒興趣?”
是的,蘇利文并沒有欺騙盧燦。
1952年,哈佛博士畢業後,他就在美國定居,現在又在斯坦福任教近二十個年頭,早年從中國帶回來的藝術品,全部安置在美國。
可是,他依舊玩了個小心眼。
牛津這邊也确實有收藏室,但這裡的收藏室,與美國那邊不可相提并論。這邊的所謂藏品,都是他每周六日參加牛津二手市場時,購買的一些來自東方的,疑是有價值的物件。這些物品,他會在閑暇時進行認真鑒定,其中有價值的古董,在返回北美時,都會帶走。
所以,龍彼得才會有“破爛”這一評語。讓盧燦去挑選“破爛”,以便償還“人情”,還可以探探這小子的深淺,這種做法,肯定“狡猾”,
這些信息,貌似蘇利文剛才在介紹時,都已經提到,隻是不詳細。盧燦不知不覺中就上當了——他哪能想到,一位有名的東方藝術研究者的收藏室,竟然全是“破爛”?
龍彼得之所以跟去,首先是想要看看盧燦的表現,其次嘛,也想看看他怎麼出醜。呵呵,誰說大師一定大氣?
他對進門時與盧燦的誤會,以及稍後對方的冷淡,心中還是留下疙瘩!
當然,他自己也有點小心思——如果蘇利文的垃圾處理了,自己的那些……數量要比蘇利文家多得多,不也能處理?
要知道,龍彼得擔任牛津大學漢學教授,至今已經十年整……
聖凱瑟琳學院為客座教授提供的宿舍樓,是伊麗莎白式聯排别墅,一水的百年老建築,三層,雖然面積不大,勝在精緻。
蘇利文直接帶着大家上樓,收藏室在二樓玄關右側,不大。
當他摁亮房間開關後,盧燦傻眼了,回頭看看蘇利文,這是收藏室?難道不是雜貨鋪?
是的,屋子中央有兩排背靠背鐵架,就是超市的那種,兩側牆邊甚至連書櫃都沒有,全是那種單人課桌拼成的存放處。
至于藏品……好吧,姑且稱之為藏品,一堆堆的胡亂碼在一起,主要是書籍,間或能看見幾件青銅器物、瓷器或者紫沙壺之類的。哦,對了,書籍中,有不少講義和學生的練習寫生本。還有不少小件物品,就随意的收納在貨架旁邊的一隻紙箱中。
“蘇利文教授,您……确定沒帶我們走錯房間?”盧燦似笑非笑的盯着他。
蘇利文聳聳肩,“維文先生,我提醒過你,這裡……我還沒有時間收拾整理,所以……應該有不少明珠……遺失在這片滄海中。”
龍彼得擡頭看天花闆,似乎上面有什麼奇妙事物——不看不行,他憋不住,若是笑出來,那就太失禮了。
盧燦腳步往後撤了一步,沒辦法,這裡堆積太多的“破爛”,他擔心自己忍不住發火會砸爛裡面的“藏品”。
孫瑞欣挽着他的手臂,使勁拽着,擡頭蹬着蘇利文,“教授先生,我怎麼感覺這裡是你的儲藏室?它……它……還有它,你覺得和藏品有關系嗎?”
阿欣指的是貨架上擺放的廢舊教案、教學用具還有學生功課。
蘇利文雙手攤開,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這裡确實是收藏室,都是我從二手市場挑選出來,很有價值的藏品……隻它們數量有些多,我在牛津的時間并不寬裕,也許我需要一個助理。”
“蘇利文先生,從下午到現在,我們聊得都還不錯吧?”盧燦皺着眉頭問道。
“當然!我對你非常欣賞!”老家夥咧着嘴說道,“你不覺得,這種收藏交流,是件有趣的事情嗎?”